第40章 鬼魅心

急促的呼救声，如同石沉大海，消失在门外。
没有回应，更不见身影。
黑暗之中，一道身影缓缓走出。
那人手中提着一盏惨白的灯笼，柔弱的光芒自下而上，映照着一张俊美却又显得有些病态的脸庞，深刻立体的五官被光影分割，宛如从黄泉路上走来的引路人，带着一股令人胆寒的阴森之气。
唐清平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恐惧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忍不住发出一声尖叫。
尖叫声在空荡的房间里回荡，那道黑影却突然笑了。
笑容灿烂，如同春日里盛开的鲜花，驱散了几分阴霾。
随着“啪”的一声轻响，一盏盏灯笼被点亮，整个房间顿时变得明亮起来。
张林晖将手中的白灯笼递给身旁的小厮张木，剑眉微微挑起，嘴角带着一丝戏谑的笑容。
“真是个胆小鬼。”
被戏弄的羞愤感瞬间填满了唐清平的胸膛，她紧紧地抿着嘴唇，双膝跪地，恭恭敬敬地说道：“奴婢失态，罪该万死，还请大少爷恕罪。”
美貌动人，却如此的死板无趣......张林晖微微歪着头，低声笑了笑，然后缓缓走近，弯下腰，单膝跪地，嘴角勾起一抹暧昧不清的笑容。
“在爷面前，用不着如此拘谨，明白了吗？”
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尾音，带着蛊惑人心的意味，如同夏日里吹来的暖风，让人心神荡漾。然而，唐清平却将头垂得更低了，心中充满了恐惧，丝毫不敢生出任何非分之想。
“主子是主子，奴婢是奴婢。奴婢不敢僭越。”
张林晖闻言，轻笑一声，眼神中却充满了清冷。
“你这个人，真是无趣至极。”
明明知道撩拨不动她，他还一个劲儿地凑上去，倒显得自己像一个强人所难的恶霸一般。
唐清平埋着头，不敢回应。
头顶上传来一声轻轻的命令。
“站起来。”
唐清平顺从地站起身。
紧接着，又听到那个低沉的声音说道：
“抬起头，看着上面。”
唐清平微微抬起头。
在明亮的光线下，那些隐藏在黑暗中的长条影子，终于露出了它们的真面目。
一件件各式各样的肚兜，被白绫高高地悬挂在半空中，上面斑驳的血迹早已干涸。唐清平的视线最终定格在一件绣着小菊花的肚兜上，一双灵动的桃花眼微微颤动着，似乎带着惋惜，又似乎带着兔死狐悲的悲凉。
那是和她住在同一间下房的姐妹。
原来，一切竟然是这样......
看到她如此专注地盯着那些肚兜，张林晖也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当他看到那件被鲜血染红的小菊花肚兜时，嘴角微微扬起一抹轻蔑的弧度，眼神中仿佛包裹着冰冷的利剑。
“那个丫鬟和你一样胆小怯懦，却敢为了她家中久病的弟弟来求我，后来被那人知道了，就让她身边的那条狗活生生地给药死了。”
也许是真的气愤到了极点，他甚至连掩饰都懒得做了。
直接称呼福安公主为“那人”。
唐清平黯然地笑了笑。
突然，一道黑影笼罩下来，她惊恐地向后退了几步。
就像一只受惊的兔子，真是可爱得让人欲罢不能。张林晖眉眼弯弯，脸上的笑容却显得有些阴冷，一双如同蛰伏在洞中的毒蛇般的眼睛，闪烁着幽暗的绿光，在这张美若天仙的脸庞上游移不定。
“你知道吗？我很欣赏你。你的花期一定会比其他任何人都长，因为你和我一样，都是心中藏着魔鬼的人。”
凝视着那双竖瞳，唐清平感到嗓子一阵干涩。
还没等她做出任何反应，就被张林晖拽着走到了一面屏风后面，她颤抖着抬起头，看向前方。
一件染血的绣球花裙子，被白绫高高地悬挂着，在裙子的腰腹处，还放着一双小小的虎头鞋。
张林晖点燃一根香，微微叩首后，将它插进面前的小香炉里，低沉的嗓音中带着几分颓废：“你是个聪明人，想必也知道一些别人不知道的事情吧。”
唐清平垂着头，不敢接话。
张林晖闻言，轻轻一笑，眼神却冰冷得可怕。
与平日里那个浪荡不羁、纨绔风流的他截然不同，仿佛眼前的这个他，才是隐藏在面具下的真正的他。
“我此生所求，不过是一个知心人。可是与我有一纸婚约的宁香郡主，琴棋书画都平平无奇，诗词歌赋也草草了事，就连容貌也实在是不堪入目......”
“我在城外与她相遇，那时的她穿着一袭绣球花长裙，冰清玉洁，如同世间最美好的女子。我和她无话不谈，我们约定要相守一生，后来她怀了身孕，我急于想给她一个名分。”
“我不顾一切地向那人坦白，第二天清晨，等我再去她的住处时，看到的却是一地的血，以及拿着那条白绫的狗。我恨他们。”
“在他们眼中，我心爱之人不过是一个妓女，是上不了台面的下贱东西。直到现在，我都没能找到她的尸首，只找到了这一件绣球花裙......我恨透了她们。”
充满愤恨的话语，如同燃香所散发出的袅袅烟雾，在沉寂的空气中盘旋飘荡。
唐清平沉默不语，更加不敢插话了。
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张林晖仰起头，痴痴地笑了笑，然后用带着几分欣赏的目光，看向唐清平。
“你是一个很不错的倾听者。我那个小妹尖酸刻薄，你若是哪天受不了，可以来找我。”
“吧嗒”一声，一本诗集被扔到了唐清平的脚边。
唐清平弯腰捡起诗集，欠身退出了屏风。
紧闭的房门，被打开了一道缝隙。
她如同逃跑一般地离开了这里。
张林晖在讲述那些往事的时候，周围的气氛压抑得让她喘不过气来，那些话语，恐怕已经在他的心中埋藏了太久太久。今天他对她说出这些，也是因为她胆小如鼠，不会肆意地到处乱说吧。
如果让别人知道这些事情，那她恐怕就会死无葬身之地了。
当她走进凝香院时，发现张浅蓉已经回到了院子里。
她刚到院子，就被叫了进去。
张浅蓉斜靠在柔软的垫子上，手里端着一杯热茶，却并不喝，只是用茶盖轻轻地拂过杯口，发出“滋滋”的声响，“你刚才去了我大哥的院子？”
“是的。大少爷让奴婢把新找到的一本诗集给您拿来。”唐清平低着头，提心吊胆地将诗集放在了小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