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雪中捉

顾欧宁面对唐清平时，总是展现出异乎寻常的耐心。听闻她冥思苦想却毫无头绪，不仅没有丝毫不悦，反而还赞许地点了点头，投去一个鼓励的眼神。
“继续说。”

可任凭唐清平如何绞尽脑汁，也如老驴拉磨，原地打转，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她清了清嗓子，硬着头皮，也只能胡编乱造道：“对奴婢而言，今日，定然也是一个非比寻常的日子。”

顾欧宁听罢，脸上终于露出了几分真情实意的笑容，那笑容如冬日暖阳般明媚和煦，仿佛听到了什么悦耳动听的话语。
“接着说。”

顾欧宁还在满怀期待地等着下文，可唐清平实在才思枯竭，再也憋不出什么像样的话来了。她只能略带讨好地咧开嘴角，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容。
“大人，不如您先让奴婢上去吧，上去了奴婢一定就记得了，在这外面奴婢太过紧张，脑子也不大灵光。”

顾欧宁闻言，脸上的笑容依旧还在，只是那笑容却已然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
“既然如此，那就......”

唐清平还以为这个喜怒无常的魔鬼终于肯放过自己了，心中不由得涌起一阵狂喜。原本紧紧抓住顾欧宁胳膊的手也下意识地松了几分力道！

骤然失重，身体不受控制地向下坠落，唐清平只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快要停止跳动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她的手腕突然被人一把拽住。
顾欧宁的脸上，此刻已经彻底失去了笑容。
“现在，脑子可清醒了些？”

双腿还在微微摇晃，唐清平早已被吓得面色苍白，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嘴唇也止不住地哆嗦起来。方才她可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这个男人刚才动了要让她一了百了的心思。

她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声音颤抖着回答道：“清，清醒了。”
别说是清醒了，她感觉自己的魂都差点被吓没了。

顾欧宁闻言，嘴角微微扬起，笑容却比这冬日雪天还要寒冷几分，一双细长的狐狸眼也微微眯起，让人看不透他此刻的想法。
“那就好好想想，今天到底是什么好日子。”

唐清平闻言，心中简直是苦不堪言。她只知道今天是发放月钱的好日子，可这发月钱的事儿与顾欧宁没有半点关系，再说，以他的身份，也不可能因为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儿而挂怀于心。

到底是什么好事呢？
她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眼下方，只见黑压压地聚集着一群看热闹的人群。
她心尖儿猛地一颤。
这么高的高度，要是就这么直挺挺地砸下去……
肯定会粉身碎骨，尸骨无存的！

她再一次仰起头，看向站在凭栏上方的男人。只见他今日身穿一袭华贵的雪白色锦服，衣袍边角用翠绿色的丝线绣着精致的暗纹……

唐清平的眼睛猛地一亮！
“顾欧宁，生辰快乐！”

温软的嗓音宛如一阵轻柔的微风拂过，带着三月万物复苏的清新香气，瞬间便吹进了顾欧宁的心中，让他那双深邃的眼眸中也泛起了点点波光。他那双细长的眼梢微微弯起，嘴角也勾勒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他手腕猛地一用力，便将唐清平从鬼门关前拉了回来。

劫后余生的滋味着实不好受，唐清平一边用手抚摸着自己那剧烈起伏的胸口，一边用力地喘着粗气，带着一丝怒意狠狠地瞪着眼前的男人。
这个男人简直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顾欧宁却像是没看到唐清平眼中的怒火一般，只是轻轻地摊开手，向她讨要礼物。
“生辰礼呢？”

刚从鬼门关死里逃生，他还想从自己手上拿到生辰礼物？简直是痴人说梦！唐清平在心里狠狠地嘟囔着，却不敢当着顾欧宁的面嚷出来，她可不想再到凭栏外面挂着了。
“奴婢出门仓促，并未随身携带。”

顾欧宁闻言，莞尔一笑。
“既然如此，晚上我去你那儿拿。”

唐清平被气得连话都不想说了，她狠狠地跺了跺脚，转身便要离开。站在楼梯口的那群侍卫，也十分有眼力劲儿地让开了一条路，没有再出言阻拦。

待到唐清平离开之后，一个侍卫才缓缓上前。
他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又有些不敢开口。
顾欧宁只是淡淡地斜了他一眼。
“有话就说，做什么吞吞吐吐的。”

那侍卫闻言，略微犹豫了一下，这才开口说道：“大人，恕卑职直言，您这样对待唐小姐，未免也太过......”

顾欧宁闻言，只是将双手负在身后，微微仰起头，望向远方。
雪花依旧纷纷扬扬地飘落着，宛如轻盈的鹅毛一般。

他的眼中，泛起了一丝不易被人所察觉的哀伤与落寞。他用一种清冷而淡漠的嗓音说道：“你懂什么，你什么都不懂。”
……

银青光禄大夫府门前，张浅蓉今日约好了与几个姐妹一同出去逛街，正准备出门的时候，却迎面碰上了府里的总管事。
总管事见到张浅蓉，连忙拱手行礼，恭敬地道了声“六小姐好”。

张浅蓉见总管事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似乎是遇到了什么喜事，便鬼使神差地问道：“总管事这是碰上什么好事儿了，笑得这么开怀？”

在嫡亲的六小姐面前，总管事自然不敢有半点隐瞒，连忙笑着说道：“今儿个我去撒钱，半道上碰着了顾大人，机缘巧合之下说了两句话。顾大人还是一如既往的神姿高贵，待人亲和，让人心里头舒服的很呐。”

张浅蓉闻言，眼中瞬间闪过一丝惊喜的光芒！
“欧宁哥哥在迎客楼？！”

她连忙转过头，匆匆地冲着身后的丫鬟交代了一句：“你去跟王如意说一声，今日的逛街取消！”，便要风风火火地赶去迎客楼寻找顾欧宁。

总管事见状，连忙伸手拦住了她，连忙劝说道：“六小姐，您还是别去的好，顾大人瞧着好像挺着急的，为了能快些撒完银钱，还特意同我要了个丫鬟，现在您去了，恐怕也是要扑个空了。”

张浅蓉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欧宁哥哥向来不近女色，他的府里甚至连个丫鬟都没有，清一色全是小厮和男侍卫，现在居然主动向总管事要丫鬟......

她一脸狐疑地问道：“同你要了个丫鬟？是谁？”
总管事迟疑了片刻，这才小心翼翼地说道：“唐清平。”

张浅蓉闻言，瞳孔猛地一缩，脸色瞬间变得阴沉起来。
“唐清平......”
……

一辆装饰低调却不失奢华的马车，稳稳当当地停靠在银青光禄大夫府门前。车帘被人轻轻掀开，唐清平率先从马车上走了下来，眼角的余光不经意间瞥见了站在门檐下的一抹熟悉的身影。
她下意识地抿了抿嘴唇，心中涌起一丝复杂的情绪。

紧接着，又有一人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顾欧宁神情闲适，迈着从容的步伐，一步一步地走上石阶。
唐清平则紧随其后，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的身后，并且恭敬地向张浅蓉欠身行了一礼。

张浅蓉却像是完全没有看到她一般，连丁点眼神都没有给她，只是扬起嘴角，露出了一个娇俏甜美的笑容，带着几分撒娇的语气说道：“欧宁哥哥，我听闻你今儿个去迎客楼撒铜钱了，怎得也不叫上人家？”

“今日忽地得空，便去了。因去得匆忙，为行方便，还顺道借了你府上一人。”顾欧宁闻言，脸上的笑意更加温和，语气也十分轻快。

他似乎现在才看到张浅蓉一般，用手指了指张浅蓉头上戴着的那支青玉簪子，嗓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