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顶替

这样的念头，宛如附骨之疽，一点点侵蚀着孙管事的内心。又一次训马失败，他那张堆满肥肉的脸上，闪过一丝狰狞。

“唐清平，你别得意，总有一天，你会哭着求我，求我收留你的。”

撂下这句话，孙管事便带着一众跟班，扬长而去。

人影早已消失在视线尽头，那油腻腻的腔调，却依然在唐清平的耳边回响。她感觉一阵心烦意乱，简单地洗漱一番后，便吹灭了蜡烛，和衣躺在床上。

夜，静悄悄地降临。

......

翌日清晨。

鹅毛大雪，如柳絮般漫天飞舞，为这单调的院落，增添了几分诗意。

宴会厅内，地龙烧得正旺，暖意融融。厅堂中央，摆放着一座山河浮云样式的屏风，将厅堂隔开。本朝民风相对保守，男女宾客需分席而坐。

屏风左侧是男宾，右侧是女眷，虽不能直接见面，但熙熙攘攘的闲聊声，也让整个场面显得热闹非凡。

坐在主位的福安公主，优雅地端起一杯茶，轻轻抿了一口。这时，一位侍女悄悄走到她身后，俯身说了几句什么。公主闻言，神色微微一变，略显急切地站起身，朝着大门走去。

只见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缓缓停靠在大门口。一位身姿娇俏，如含苞待放的山茶花般可人的女子，从马车上走了下来。她身材纤细匀称，浑身散发着青春活泼的气息。

宁香郡主远远地瞧见站在大门前的福安公主，立刻眉眼弯弯，笑容灿烂，快步走上石阶。

“小姨！”

宁香郡主已故的母亲，与福安公主情同手足，亲如姐妹。宁香郡主这一声“小姨”，不过是晚辈对长辈的敬称罢了。

福安公主满脸宠溺地迎了上去，伸出纤细的手指，轻轻点了点宁香郡主的额头，举止亲昵，笑着嗔怪道：“你这丫头，来迟了，该罚。”

宁香郡主亲昵地挽住福安公主的胳膊，将头轻轻靠在她的肩膀上，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眨巴眨巴，撒娇卖萌。

“小姨，我收到您的帖子后，就一直琢磨着亲手做些糕点，这才耽搁了些时辰。小姨，您就饶了宁香这一次吧？”

福安公主被她逗得忍俊不禁，嗔怪地笑了笑。

“好啦好啦，就你嘴甜，快进去吧。”

......

厨房内。

唐清平将烧了一半的柴块，小心翼翼地退了出来，控制着灶内的火候。

孙管事正指挥着其他人，将温好的美酒和精致的茶点，都端到宴会厅去。一时间，厨房里的人，走了一大半。他肥胖的身躯，摇摇晃晃地来到唐清平的灶台前，语气带着几分催促：“糕点做好了吗？”

唐清平小心翼翼地将蒸笼盖子打开。

瞬间，阵阵热气，扑面而来。

孙管事看着蒸笼里，那晶莹剔透，宛如艺术品般的糕点，眼中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艳。他心里暗自得意，心想，只要将这糕点端到福安公主面前，必定能得到重赏。

“快点装盘，送到前院去。”

孙管事在一旁不停地催促，唐清平也不敢怠慢，小心翼翼地将糕点，分装到精致的盘子里，然后默默地跟在送膳队伍的最后面，缓缓地向前走着。

走在前面的许芝芝，忽然扭过头来，眼神里充满了揶揄和嘲讽：“把这么大的功劳拱手让人，你心里一定很难受吧......”

她发出一阵娇笑，又继续说道：“其实，我还是挺喜欢你的，毕竟像你这么识趣的人，可不多见啊。”

说完，她便得意地扭过头去，不再理会唐清平。

唐清平神色淡淡，平静如水。

她对许芝芝的挑衅，没有丝毫反应。

对她来说，那种抛头露面，争功领赏的事情，她压根儿就没兴趣。

她只想安安静静地当一颗路边的小草，不被人注意。

她只想平平安安地活着，拿到属于她的那一吊钱，好添置一些冬衣和生活用品，托人送到遥远的北寒之地，让她爹娘今年也能过上一个温暖的年.......

宴会厅内。

三三两两的吟诗作对声，传入耳中。

唐清平微微低着头，走进宴会厅，小心翼翼地将糕点，放置在桌上。不经意间，她瞥了一眼，就看到张浅蓉满头的珠翠中，那一根青玉簪子，显得格外醒目。

只是一刹那，她便迅速敛下眸子，随着其他帮厨的姐妹们，规规矩矩地退至门外，回到厨房里，手脚麻利地收拾着灶台。

她真的越来越不明白，顾欧宁到底想要做什么了......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

厨房门口，出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总管事满面笑容，那张圆脸笑起来，宛如一尊弥勒佛，让人觉得喜气洋洋。“方才送去的糕点，是谁做的？”他笑眯眯地问道。

光是瞧着这张脸，就让人觉得，肯定有好事要发生。

许芝芝得意地往唐清平那边瞥了一眼，眼神颇为意味深长。她立刻上前两步，单手按在胸前，轻声细语地说道：“是我做的。”

总管事笑得更加灿烂了。

“不错不错，你是个有本事的，跟我去前厅领赏吧。”

许芝芝眼中划过一抹难以掩饰的窃喜，她强装出一副谦卑的模样，小心翼翼地跟在总管事的身后走了出去，临走前，还不忘往这边瞥了一眼。

她嘴角挂着的笑容，似笑非笑，充满了得意和炫耀。

她这明晃晃的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行为，让不少人都瞧不顺眼，却又碍于许芝芝现在是孙管事的人，他们可不想被孙管事穿小鞋，只能敢怒不敢言。

面对许芝芝的挑衅，唐清平依旧没什么表情，她默默地提起其中一桶厨余废料，往外走去。

她有种强烈的预感，许芝芝迟早会因为自己的自大和盲目，而引火烧身。

这样的人，根本不值得她出手。

她只需要，静静地看戏就成。

.......

宴会厅内。

“大夫人，人已经带到。”

总管事双手束在身前，毕恭毕敬地说道。

福安公主正和宁香郡主说着悄悄话，听到总管事的声音，她敛了敛眉眼间的笑意，淡淡地吩咐道：“将人带上来。”

总管事立刻应了一声“是”。

许芝芝下巴微抬，趾高气昂地走进宴会厅，跪在大厅中央，“奴婢许芝芝，见过大夫人。”

福安公主看着跪在下面，那张陌生的面孔，微微凝了下神，嘴角边勾起一抹颇具意味的浅笑。她端起面前的小盘子，盘子里，是被吃了一半的白嫩小兔子糕点，虽然有些残缺，但依旧可爱怜人。

“这东西，是你做的？”

她语气平淡，听不出丝毫喜怒，顶替了别人功劳的许芝芝，心里有些心虚胆颤，趴在地上的肩膀，也不禁微微颤抖了起来。

“是，是奴婢做的。唐清平她胜任不了这桩差事，孙管事便将这差事，交由奴婢来负责。”

福安公主用调羹舀起一块糕点，放入口中，细细品味着，却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