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雪梨难觅

许芝芝闻言，原本如骄阳般灿烂的笑容瞬间凝结，她一把夺过唐清平手中的钱袋，语气蛮横，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我看你穿得如此朴素，想必也没什么需要花钱的地方，不如这钱就给我吧！”

唐清平面色平静，并未打算将钱袋抢回。在这深宅大院中，她已经待了整整八年，从未得到过任何额外的赏赐。逢年过节，府里都会给下人们额外发放月钱，但属于她的那一份，总是被层层盘剥，最终落到她手中的，永远只有可怜的一吊钱。

就算她费力抢回，最终也会不知不觉地丢失。更何况，一旦惊扰了住在附近的主子们，总管事才不会理会谁对谁错，只会一律严惩。她只想安安静静地活着，不愿惹是生非。

见银子被抢，唐清平依然是那副无悲无喜的表情，许芝芝一脸嫌恶地将她推开，厌弃道：“真是个木头人，我看你这种人根本就没有心，冷漠又冷血。”说完，便扭头离去。

唐清平愣在原地，尘封已久的记忆，仿佛被撕开了一道口子。她用力甩了甩头，努力让自己从回忆中挣脱出来。

……

唐清平刚踏进厨房，就被指派出去采买。

角落里，正在摘菜的小丫鬟，幸灾乐祸地对着身旁的姐妹说道：“这寒冬腊月，哪来的什么新鲜雪梨？偏偏凝香院的那位主儿要吃燕窝雪梨，等着瞧吧，她肯定要白跑一趟。”

另一个小丫鬟也跟着附和道：“到时候凝香院那位怪罪下来，可就有好戏瞧了......”

那些窃窃私语的声音并不小，唐清平听得一清二楚。她微微抿了抿唇，挎起篮子，从后门走了出去。

……

十一月下旬，天寒地冻。

凛冽的寒风如刀割般拍打着脸颊，刺痛难忍。

走在空荡荡的街道上，尽管还未下雪，但这寒风已让人难以忍受。唐清平裹紧单薄的衣裳，走进一家瓜果铺。

扫视一周，并未看到新鲜的雪梨，她那双如桃花般明媚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失望。她转身走出铺子，又走向下一家。

她当然知道，这不过是在白费力气罢了。

她只是……

不想太快回去。

不想面对那些莫须有的刁难。

昨晚滴米未进，今天一大早又起来忙到现在，唐清平感到脚下虚浮，摇摇晃晃地倒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漫天雪花，洋洋洒洒地飘落，今年的第一场雪，终于还是降临了。

长长的睫毛微微垂下，眼前的一切也变得渐渐模糊。

意识恍恍惚惚间，一抹蓝色突然闯入了她的视线。

突然腾空而起，唐清平心慌不已，奋力挣扎着，想要逃离那未知的怀抱。

然而，一道冰冷的目光瞬间镇住了她。

唐清平浑身僵硬，被抱上了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

后腰上的那双手撤离，唐清平连忙爬开，蜷缩在马车的角落里，满眼警惕地盯着坐在对面的俊美男子，宛如一只受惊的兔子，红着眼睛，充满戒备。

顾欧宁看着她这副模样，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都已经发生了肌肤之亲，你至于这么防着我吗？”

说着，他伸出修长的手。

唐清平吓得紧紧闭上了眼睛！

一股淡淡的甜香，传入她的鼻翼。

她缓缓睁开眼睛。

一双纤细修长的手，骨节分明，手中托着一碟精致的芙蓉糕，眉眼间带着一丝柔和。

唐清平有些怔愣，不明白顾欧宁这是在唱哪一出。

难道，这是他折磨人的新手段吗？

见她迟迟不动，顾欧宁拿起一块芙蓉糕，递到她的嘴边，眼中满是戏谑：“吃啊，这难道不是你最喜欢的吗？”

芙蓉糕怼得太近，唐清平的唇瓣沾上了一些零星的碎渣，她垂下眼眸，轻声道：“承蒙大人惦记，奴婢如今已不爱吃甜食了。”

啊……

她想起来了。

芙蓉糕，是她年少时送给自己心悦的少年郎的糕点。他竟然能调查得如此仔细，真是闲得慌！

“不爱吃甜食？”顾欧宁微微歪着头，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狠戾，他一把擒住唐清平的下颚，强行撬开她紧闭的贝齿，将芙蓉糕塞了进去。

突如其来被塞进一块又干又腻的芙蓉糕，唐清平一下子呛了好几口，胃里难受得紧，她捂着胸口，伏在马车窗边剧烈地干呕，眼泪都流了出来。

看着唐清平被欺负得眼眶发红，顾欧宁的嘴角微微勾起，心情颇好地轻咬了一口芙蓉糕。

嚼了两下，便觉得腻得慌，他随手将糕点丢回碟子中。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马车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的嘎吱声。

外面寒风刺骨，马车内却是暖意融融，唐清平有些坐立不安，她捂着嘴咳嗽了一声。

“请停下马车，奴婢还有事情要办。”

顾欧宁手执札记，看得十分认真。

听到她的话，他只是掀了掀眼皮，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并未作声。

顾欧宁不说话的时候，就像一尊冰冷的神佛，浑身散发着一种挥之不去的冷肃，令人不敢轻易靠近。

唐清平知道，这才是这个男人真正的面目。漠视一切，肆意妄为，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是一个骨子里都透着坏的魔鬼。

平日里，他看似待人彬彬有礼，谦逊有度，但哪怕是与府上的大少爷相处，也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或许是她的错觉，唐清平总觉得顾欧宁与张林晖相处时，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违和感。

毕竟，顾欧宁是一个爱惜自己羽毛的人，按常理来说，是不会与张林晖那样胡作非为，喜欢到处拈花惹草的人走得太近的。

除非……

除非顾欧宁是想调查当年那件事……

想到这里，唐清平不由得捏了一把冷汗，她感觉自己好像窥探到了一些不该知道的秘密。

……

思绪纷扰间，行驶的马车缓缓停了下来。

车帘被掀开。

唐清平走了出来。

眼前突然出现一只大手。

她的下颚紧绷，却不想去扶。

一时间，气氛僵持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