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孽缘伊始

粉嫩的指尖轻拈着那青瓷酒壶的壶耳，更显得那执壶之手，如雪般莹白，似玉般无瑕，令人见之，便心生几分把玩的冲动。顾欧宁向来随性，心中所想，便要付诸行动。

他骤然出手，一把攥住了那只纤细玉手，拉到了桌案之下。“咚！”的一声轻响，酒壶倾倒，在桌面上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这细微的动静，迅速消融在了宴会厅的喧嚣嘈杂之中。只有邻近的几人，下意识地瞥了一眼，便又转过头去，继续着他们的谈笑风生。

唐清平的双颊瞬间染上了一层绯红，宛如天边燃烧的火烧云，就连眼角也泛起了动人的红色。她试图挣脱，手臂微微扭动，却又不敢有太大的动作，生怕惊扰了旁人，引来更为严厉的责罚。

顾欧宁一手执起酒杯，轻轻地抿了一口，举手投足间都透着一股儒雅之风，面容更是淡然如水。然而，在桌案之下，他那冰凉的指腹却在她的手背上重重地揉捏着，仿佛是在把玩一件价值连城的珍贵玉器。

被那只大手紧紧地禁锢住，唐清平急得几乎要哭了出来，眼眶中泛起了点点泪光，她只能压低声音，带着几分哀求：“求求你，放过我吧。当初毁约确实是我的不对，我已经向你道过歉了，不要再这样折磨我了……”

方才，她去后厨取碟子的途中，便被他强行掳到了废弃的柴房之中，那份羞愤与绝望，几乎要将她淹没。若是再在这宴会厅中闹出什么不堪的事情，那后果，她简直不敢想象……

顾欧宁的眸子微微眯起，嘴角勾勒出一抹轻蔑的弧度。

“你不过是一个罪臣之女，有什么资格自称‘我’？”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唐清平紧紧地咬住自己的下唇，努力压抑着内心的屈辱，伏低身姿，带着几分卑微的乞求：“太师大人，还请您大人大量，饶恕奴婢这一次吧。”

她已经将自己的姿态放得足够低了，然而，顾欧宁的眼中却闪过一抹难以捉摸的愤懑之色，似乎对她这般轻贱自己感到极为不满。

突然，腰间的软肉传来一阵剧痛，唐清平忍不住溢出一声娇哼，她心下一惊，急忙捂住自己的嘴巴，带着几分怒意瞪了顾欧宁一眼。

看到她这以下犯上的举动，顾欧宁反而笑了出来，眉眼弯弯，宛如悬挂在高空之上的皎洁月亮，高高在上，令人不敢轻易冒犯。

“老实待着，不许乱跑。”他带着几分警告的意味说道，适可而止，若是再逗弄下去，这只小兔子恐怕就要咬人了。

顾欧宁扔下这句吩咐，便转过身去，与两侧的官员们寒暄了起来，将她彻底地搁置在一旁，不闻不问。

唐清平只能默默地垂下头，跪坐在他的侧后方。

在她十二岁那年，她因为一个无知的承诺，毁掉了与顾欧宁的婚约，自此以后，顾欧宁便对她厌恶至极。在唐家落难之后，更是变本加厉地欺辱她……

一道阴森的视线投射过来，她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竟直直地与一位娇滴滴的小姐对视上。

顷刻之间，唐清平只觉得如坠冰窖，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上来。

那是府上的嫡六小姐，张浅蓉，是府里最小的女儿，自小就备受家中长辈的宠爱。此人心悦顾欧宁，这件事在整个京城几乎无人不知。

她还曾许下非顾欧宁不嫁的誓言。

若是，若是让她知道自己与顾欧宁苟合之事，只怕恨不得将自己挫骨扬灰……

想到此处，唐清平的脸色骤然变得苍白，后背也冒起了细细密密的冷汗，整个人如坐针毡，极度不安。

顾欧宁注意到了身旁之人的异常，他微微蹙眉，带着几分关切地问道：“可是哪里不舒服吗？”

唐清平只能继续垂着脑袋，忍受着后腰传来的酸痛，微微伏身，轻声说道：“府中事务繁忙，大人若是没有其他的吩咐，请恕奴婢先行告退。”

顾欧宁剑眉微挑，端起手中空空如也的酒杯，嘴角勾勒出一抹戏谑的笑容，“这银青光禄大夫府上的丫鬟，还真是高贵啊，竟然连活儿都能挑着干了。”

这明晃晃的挑衅与嘲讽，唐清平又怎么会听不出来呢？只是，除了逆来顺受，她别无他法。

瞧着眼前这个脑袋抵在地板上，卑微到尘埃里的少女，顾欧宁的眼角突突地跳动着，他带着几分恼意地拂了拂衣袖。

从口中吐出一个冰冷的字眼：“滚。”

唐清平微微欠身，悄无声息地退到了厅外。

却还没来得及喘上一口气，就被管事叫去忙其他的事情。

这一忙碌，便再也没有停歇下来。

直到夜色渐浓，她才终于将厨房里里外外都收拾干净。唐清平拖着疲惫的步伐，走出来锁上门，拿着钥匙走到孙管事的门外，抬手正欲敲门。

里面却传来一阵甜腻的调笑声。

“哎呀~你好坏，把我给留在这里，那厨房的活儿不就得全让那唐清平给干了嘛~”

“那小贱蹄子就该多干点活儿，谁让她干活拖拖拉拉，还一点都不识趣。小美人，快让爷亲一口。”

“不要啦~讨厌……”

站在门外的唐清平，微微攥紧了身侧的裙摆。

她默默地转过身，穿过长长的门廊，阵阵寒风袭来。

冷得她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唐清平，过来。”

突然，一声低沉的呼唤传来，唐清平下意识地侧过头望去。

只见总管事站在不远处的雕花拱门下，正冲着她招着手。

唐清平快步走过去，手中突然被塞入了一个炭笼和一盏醒酒汤药。与她一样，端着同样东西的，还有好几个丫鬟小厮。

“今夜府上有贵客留宿，你们将这些东西送去的时候，都给我小心着点，脚下放轻些，若是打扰了贵人休息，我唯你们是问。”

几人齐齐应是。

总管事开始挨个分派院子，唐清平在听到自己要去送启轩阁的时候，心都跟着咯噔了一下。

启轩阁，那是府上嫡大少爷张林晖所住的院子，顾欧宁与大少爷素来交好，时常会夜宿畅谈。

傍晚才发生过那样的事情，唐清平的心中充满了抵触，她只能在心里默默地祈祷，希望顾欧宁不在，留宿的是大少爷其他的友人。

……

启轩阁。

她抬起手，轻轻地敲响了房门，然后垂下头，毕恭毕敬地说道：“大人，奴婢是来送醒酒汤和竹炭的。”

房门缓缓打开，发出了轻微的声响，唐清平的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

一个清润而慵懒的声音，在她的头顶响起。

“进来。”

是这个熟悉的声音……

唐清平顿时感到头皮发麻，提着炭笼的手也微微颤抖起来。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自己内心的情绪，然后才缓缓地抬起脚，走了进去。她小心翼翼地将醒酒汤搁置在桌上，又用钳子夹起炭笼里的炭块，放入炭盆之中。

斜靠在榻上的顾欧宁，单手托着下巴，搭在膝盖上的指腹轻轻地摩挲着，他静静地观赏着那道忙碌的倩影，就好似一只狡猾的大灰狼，正盯着自己掌中的小兔子，随时准备将其拆骨入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