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故人情

他双目圆瞪，怒视着眼前的苏沐，随后重重一甩衣袖，头也不回地朝着后院走去。

“家父因悲伤过度，言语多有冒犯，还望苏大人您海涵。”卫显一改往日纨绔形象，举止谦逊有礼，令人刮目相看。

这转变，着实不小。

记忆中，卫显以往见到她时，总是横眉冷对，如同方才离去的卫国公一般，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

可如今，短短时日，他竟能做到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这份城府，实在令人惊叹。

想必是老国公的离世，小姑豢养男宠的风波，以及不靠谱的亲爹，这一桩桩，一件件，给了他莫大的打击。

否则，他断然不可能成长得如此迅速。

“卫公子节哀顺变。”苏沐最终还是压下了心中的波澜，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说道。

“苏公子里面请。”卫显颔首回应，随即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苏沐跟随苏元晦步入灵堂，神色肃穆地在老国公的牌位前敬了三炷香。跪坐在灵位两侧的女眷们纷纷回礼，场面庄严肃穆。

随后，管家恭敬地将苏元晦请到厅中奉茶，而苏沐则与卫显一同来到廊下。

廊下气氛沉静，苏沐微微垂下眼帘，语气真挚地说道：“逝者已矣，卫公子务必保重身体。”

卫显目光深邃，凝视着站在对面的苏沐，眼底的情绪复杂难辨，像是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

“归来仍是少年”，或许这句话用在苏沐身上再合适不过了。

曾经，他天真地以为，只要能胜过苏沐，人生便能圆满。

可现在回想起来，当时的自己真是可笑至极，愚钝不堪。

苏沐不过是他人生道路上偶然遇到的一座山峰罢了，无论它有多么高耸，风景多么秀丽，都与他的人生毫无瓜葛。

他现在唯一要做的，便是竭尽所能地支撑起这摇摇欲坠的国公府，哪怕是用尽一切手段。

“多谢苏公子体谅我的难处。”卫显深深一揖，态度恭敬而平和，“虽说场合不对，但在下仍要在此恭喜苏公子，相信户部一案了解之后，苏公子定能再次高升。”

苏沐眉头微蹙，面露讶异之色，仿佛在重新审视眼前这个卫显，眼神中充满了陌生。

然而，卫显却对此视若无睹，依旧保持着那副热络的模样。

“苏公子，你我二人也算是同窗共读，在下的才学如何，想必你是心知肚明的。不知苏公子身边是否还缺可用之人？在下愿毛遂自荐。”卫显面带笑容，语气诚恳地说道。

然而，苏沐却从眼前这个从容不迫的卫显身上，看到了隐藏在他内心深处的那个血淋淋的他。

一个人究竟要遭受多少打击，才能狠下心来忍受这剥皮般的疼痛，才能放下往日的骄傲与尊严？

面对这样一个身处困境之人，苏沐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语。

“等卫公子忙完国公府的事务后，可来户部寻我。”苏沐收敛起眼底的震惊，语气平静地说道。

他现在需要的不是任何人的怜悯，而是一只能够拉他一把的手。

既然卫显愿意将她视为那只手，她自然也愿意伸出援手。

毕竟，她已经做出了决定……

从国公府出来，一阵凛冽的寒风迎面吹来。

悬挂在府门口的白色幡布随风飘荡，街上的行人寥寥无几，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莫名的萧瑟之感。

前来祭奠老国公的官员并不多，大家都对卫千凝所做出的丑事心怀芥蒂，觉得丢人现眼。

老国公爷生前人缘极好，可惜如今的国公不成器，用昏庸无能来形容他，都觉得是浪费词汇。

他简直就是将一手好牌打得稀烂。

这世上总有一些人会不惜一切代价地挑战你的底线，然后在你忍无可忍爆发之后，又哭诉着自己的无辜与委屈。

现任国公就是这样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幸好卫显头脑还算清醒，否则国公府恐怕是真的要彻底玩完了。

……

在返回户部的路上，马车忽然停了下来。

苏沐正纳闷马车为何会突然停下，就听见小福子那熟悉的声音在马车外响起：“苏公子。”

小福子能够出现在这里，那就说明那个人同样也在附近。

说实话，苏沐现在最不想见到的人就是他。

“不要停，继续走。”苏沐语气冰冷地说道。

小福子愣了一下，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面前的马车便已经重新启动，径直向前驶去。

小福子：“……”

您这样让我如何向陛下交代啊！

小福子正为此事发愁之际，忽然觉得头顶一暗，似乎有什么东西遮挡住了阳光。

他下意识地抬头看去，就看到他那尊贵无比的陛下，正稳稳地站在苏沐的马车顶上。

萧呈皓见他看来，潇洒地挥了挥手，笑着说道：“行了，你回去吧。”

小福子顿时有些无语，并且很想壮着胆子问问陛下是不是没有听见苏沐方才所说的话？

人家苏沐摆明了就是不想跟他见面啊！

可惜他没那个胆子，只好无奈地点了点头，然后带着自家马车默默地离开了。

苏沐坐在马车里，感受到车身微微一沉，便知道某人的老毛病又犯了。

他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学会顾及一下别人的感受？！

赶车的车夫早就已经认识萧呈皓了，知道他是自家公子的朋友，因此也没有出言阻止，只是默默地赶着马车。

“哎呀，朕现在想见你一面还真是困难啊！”萧呈皓一把掀开车帘，大马金刀地往车里一坐，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苏沐的侧脸，语气带着一丝抱怨，“我们苏大人现在可真是个大忙人。”

“你来做什么？不好好待在皇宫里处理政务。”苏沐情不自禁地皱起了眉头。

她现在一看到他，就会想起赵生所说的那些话。

赵生告诉她，当初那些所谓的盗匪根本就不是真正的盗匪，而是老皇帝暗中派去的人。

他们的真正目的是为了截杀萧呈皓，但不知道在哪个环节出了岔子，那些被派去的人正好遇到了苏家一行人。

简单来说，当时的情况只能怪苏家倒霉，正好撞上了。

不然，就凭苏元晦的声望与能力，他现在恐怕不仅仅是一个丞相那么简单。

事情发生之后，老皇帝担心苏元晦查到真相，便多次想找机会给苏元晦扣上莫须有的罪名，好能够一劳永逸地解决这个隐患。

但都被苏元晦凭借着自己的智慧与手段巧妙地躲过了！

其实，若不是苏元晦那么倒霉，正好遇到那些“匪徒”，老皇帝原本是打算让苏元晦成为三皇子的左膀右臂，用来制衡萧呈皓和他背后的闻人一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