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囤！

这个姿势，这个距离……她告诫自己，身为医者，当怀有敬畏之心。

曲玲玲轻手轻脚地帮叶一搏撩起长袍，小心翼翼地卷起他的裤腿。常年缺乏运动，又鲜少见阳光，叶一搏的腿光洁细腻，仿佛一截上好的羊脂玉，温润柔滑，触手生温。

鬼使神差地，曲玲玲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身为医者，她见过太多身体，也见过许多更加隐秘的部位，那些被衣物遮掩，在阳光下都难以示人的角落，她都曾窥探过。

可眼前的景象，却比那些更加引人遐思。仅仅是露出一截小腿，便引得她心旌摇曳。

卷起裤腿的动作，像是在剥一颗外皮粗糙，内里却软嫩多汁的果实。褪去那层漆黑脏污的外壳，露出的，是香甜诱人的果肉。

也许是腿部神经受损的缘故，叶一搏对曲玲玲的动作毫无反应。但当她指尖触碰到他皮肤的瞬间，他的心湖还是泛起一丝涟漪。

明明毫无知觉，可当他眼睁睁地看着曲玲玲摆弄他的腿，一股异样的感觉便在心头蔓延开来。

他们之间，有过更为亲密的举动。可此时此刻，曲玲玲蹲在他身前，小心翼翼地将他的裤腿向上推，直至膝盖上方。

她莹白如玉的指尖，轻轻覆在他苍白的肌肤上，宛如一朵傲立于悬崖之上的雪莲。山间落满了皑皑白雪，花朵却依旧坚强地绽放着，清丽脱俗。

叶一搏已经记不清，上次有人伺候他洗脚，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仿佛是上辈子的记忆。

他早已习惯了这种锦衣玉食的生活。虽然圣贤书上说，要体恤下人，减少压迫。但他生来就生活在富贵之家，从小就有人悉心照料，这些早已成了家常便饭。一旦习惯成自然，便很难改变了。

他还记得曲玲玲刚进门时的样子，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一双眼睛明亮清澈，像一汪盈盈春水，就那样静静地望着他，穿过重重迷雾。

而当时的叶一搏，只是冰冷地看着她。或许，也不能说是冰冷，他只是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来面对她。

彼时的他，宛如一位谪落凡尘的仙人，拥有着显赫的家世背景，父亲深受皇帝器重，他自己也是皇帝钦点的状元。前途一片光明，形势一片大好，可谓是前程似锦，春风得意。

所以，当时的叶一搏完全不懂得审时度势，更不会察言观色。

他只是那样冷淡地活着，似乎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

但事实上，他的内心并非如外界传言那般恃才傲物。相反，他很想去了解那些人的想法，想知道他们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可活在这深宅大院里，让他不得不克制自己。他深知在这种家庭中暴露自己的真实想法有多危险，于是只好远离人群，让所有人都以为他不好相处。只有这样，他才能保全自己，才能成为这叶宅里一个置身事外的人，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事实证明，叶一搏做得很好。所有人都信以为真。

有人因此对他心生怨恨，却也无法撼动他在府中的地位。

毕竟他大哥不成器，二哥体弱多病，整个家族还要靠他来振兴。

所以，父亲格外器重他，每次与幕僚议事，都从不避讳他，而是让他在一旁旁听。

叶一搏自然也没有辜负父亲的期望，不到三年时间，就从一个翰林院的无名小卒，一跃成为当朝宰相，权倾朝野。

只是谁也没想到，后来会发生那样的事情。

父亲被斩首的那天，叶一搏正在房中苦读。忽然，他听到门外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一点也不像府中的人。

叶一搏向来喜欢安静，所以他院子里的人，走路都很轻，也都是些沉默寡言的人。

总之，整个院子安静得像没有人居住一样。

听到如此嘈杂的脚步声，叶一搏并没有惊慌失措。他拿起一把剑，紧紧握在手中。

“砰！”

房门被人猛地撞开了。

他看到门外站着一排整齐的士兵，领头之人倒是颇为客气，“叶大人，请跟我们走一趟吧。”

审讯的过程，让叶一搏痛不欲生。但他始终坚称，自己从未做过欺君罔上之事，是被冤枉的。

他宁死也不愿背负千古骂名。更何况，他也没打算活着离开。

就算他认罪伏诛，那些人也不会放过他。

后来不知为何，他又被判了流放。也许是他的某个同僚，为了自保，出卖了他，这才让他免于一死。

总之，在流放的路上，叶一搏无数次都想咬舌自尽。他无法接受自己现在的处境。虽然他常常诵读孟浩然的诗句：“秋气堪悲未必然，轻寒正是可人天。”

可是，谁又能真正接受呢？从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子，沦落到任人践踏的泥土，曾经的芬芳也早已不复存在。纵有满腹经纶，也只是徒增悲凉罢了，为他悲剧的命运，更添一抹愤懑不平的色彩。

这世上郁郁不得志的人有很多，叶一搏从未想过自己会成为其中一员。

但命运弄人，他最终还是成为了其中一员，而且很有可能是最惨的那一个。

许多人壮志难酬，也不过是感叹“身在天山，心老沧州”，或者发出“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的哀叹。

但他不是这样。他心中只有恨意，无尽的恨意，千万的恨意，宛如野草般，春风吹又生。

他知道自己不该被仇恨蒙蔽双眼，但抄家那天的大火，依旧历历在目。

现在，他只要一闭上眼睛，就能看到那漫天火光，看到那些在火海中挣扎的手，看到那些人悲怆的面容，以及绝望的眼泪。当然，他也看到了自己。

他看见自己的双腿，被鲜血染红，以一种诡异的姿势扭曲着，像是一截即将断裂的树枝，只剩下一小块树皮，还与树桩连接着，眼看就要掉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