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剑心蒙

他对流风的付出，向来如江河倒灌，源源不绝。可换来的，却是那人在床笫间，声声呼唤着别人的名字。

嘉树觉得自己再这般忍气吞声，简直枉费了自己一身精湛的武艺与剑术。宝剑蒙尘，英雄气短，说的就是他这般境遇吧！

然而，当那柄淬着寒光的利剑，抵上那人纤细脆弱的脖颈时，嘉树却迟疑了。剑尖颤抖着，无法落下。

他忆起初见流风的场景，那时，他亦是如此，用剑锋直指他的咽喉。而流风一声轻唤“公子”，便让他几乎握不住手中的剑，所有的杀意，都在那一瞬间消散殆尽。

他的师傅曾告诫他，剑客若怀有一颗赤诚剑心，自能手快如风，剑气如虹，人剑合一，最终得登武道巅峰，傲视天下群雄。

可一旦沾染红尘俗世，这颗剑心便会逐渐蒙尘，最终如同锈迹斑斑的废铁，彻底沉沦于这滚滚红尘之中。

那须发皆白的老师傅，神情凝重地对他说：“嘉树，为师门下弟子众多，唯有你天赋异禀，乃是其中翘楚。你务必要将本门剑术发扬光大，否则为师……为师死不瞑目啊！”

话音未落，老人便猛烈咳嗽起来，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少年的衣襟，随后便安详地躺在他的怀中，溘然长逝。

多年来，嘉树始终谨记师傅的谆谆教诲，从未对任何女子多看一眼。即便有人贪图他俊朗的容貌，对他投怀送抱，他也视若无睹，心如止水。

他也曾涉足那藏污纳垢的秦楼楚馆，却不许那些娇滴滴的姑娘发出任何声音，只是默默地按照书中所描述的步骤行事。事毕，便将自己冒着生命危险，斩杀仇敌得来的酬金放在桌子上，转身离去，不带走一片云彩。

他从未想过，自己会遇到流风这般的人物。见到他的那一瞬间，他觉得什么狗屁剑心，什么绝世剑术，都可以统统抛诸脑后，他只想得到这个人，将他占为己有。

流风当时的处境可谓十分狼狈。他原本是地方官员进献给朝廷赵王的礼物。那赵王一见到他，便惊为天人，迫不及待地大摆宴席，召集了一大批附庸风雅的文人墨客，来为他的新宠吟诗作赋。

其中一句“郎艳独绝，世无其二”，更是被广为传颂，最终传到了魏王的耳朵里。

要说这赵王与魏王的处境，那可是天差地别。虽然都是出自皇室，可一个不过是卑贱宫女生下的闲散王爷，终日游手好闲，是个不学无术的草包。而另一个，则是掌握着十万禁军，在京城只手遮天的朝廷重臣，权势滔天。

魏王也是个风流成性的人物，便派遣手下最臭名昭著的奸臣李俊，前往赵王的府邸去索要流风。

虽然说辞很是委婉，但那赵王听了，早已吓得魂飞魄散。

流风却媚眼如丝，娇滴滴地说：“王爷，奴家听说那魏王殿下虽然性情残暴了些，却生得十分风流俊俏，而且夜夜笙歌，仍旧精神抖擞，是个顶顶厉害的人物。反正王爷您也惹不起他，不如就让奴家……”

那赵王听见流风这番话，气得七窍生烟，怒火中烧。“好你个下贱的奴才，竟然想着抛弃本王，去投奔那魏王！好！很好！本王今日就要了你，看那魏王殿下还会不会要你这双破鞋！”

说着，竟然不顾白日宣淫的禁忌，猴急地抓着流风，就要行那苟且之事。

流风起初拼死抵抗，而后却突然变得十分顺从，乖巧地抱住了赵王的脖子，口中还吐出一些不知廉耻的孟浪之语，逗得赵王心花怒放，嘴里不停地喊着“乖乖”、“亲亲”之类的肉麻话语。

最后，流风竟然直接拔下头上的金簪，狠狠地插进了赵王的脖颈之中。

逃难出来的时候，正好遇见了嘉树。

他见嘉树长得有几分姿色，而且身上还带着刀剑，看起来就像是个武功高强的侠客，便想着勾引他，利用他。谁知道最后这厮竟然非他不可，日夜都要与他缠绵厮磨。

流风一直都仗着嘉树不会真的对他怎么样，所以一直都肆无忌惮，甚至一度想要挑战他的底线与威严。

而嘉树也一直都在纵容他，只要他不做出太过出格的事情。

比如说，勾引别人，这是他绝对无法容忍的。

“你去杀了叶一搏，今天的事情，我就当它没有发生过。”嘉树冷冷地说着，同时将手中的长剑递给了流风。

流风接过长剑，仔细地端详了一番，随后却猛然将剑身刺入了嘉树的胸膛之中。

鲜红的血液，如同决堤的洪水一般，从那触目惊心的伤口中不断涌出，滴落在地。与此同时，滚烫的泪珠，也如同断线的珍珠一般，从流风的眼眶中滑落。

嘉树那双宁静如子夜的眼睛，在他的视线当中逐渐变得模糊起来。他声音颤抖，带着哭腔，声嘶力竭地喊着他的名字：“嘉树，嘉树，你怎么样了？你不会死的，你不会有事的，对不对？你现在只是在生我的气而已，我知道……没关系，我不会怪你的……”

流风到最后，已经泣不成声，语无伦次了。

突然，他的脑海中灵光一闪，想起了曲玲玲曾经说过的那句话——“我救过你的命”。他连忙拖着嘉树，跌跌撞撞地来到了曲玲玲的面前，带着哭腔哀求道：“曲玲玲，算我求求你，救救嘉树，求你救救他……”

救死扶伤，本就是医者天职，曲玲玲不敢怠慢，立刻低下头来，仔细地检查嘉树的伤势。

她神情凝重，语气低沉地说道：“伤势非常严重。而且失血过多，剑刃可能已经刺穿了心脏。以目前的医疗条件，能够救活的可能性……不是很大。”

“你尽管救，拼尽全力去救！救得活，我自然会感激你，若是救不活……我就陪他一起去死！”流风近乎疯狂地喊道。

这句话，让曲玲玲的压力倍增。

原来她只需要救一个人，现在好了，她等于同时肩负着两条人命。

叶一搏目光沉沉地看着她，柔声安慰道：“玲玲，不必过于担心，只需尽力而为即可。昨晚我们已经说好了，凡事但求无愧于心。”

曲玲玲轻轻地点了点头，朝他露出了一个勉强的笑容。

流风看着他们俩眉来眼去，旁若无人地互诉衷肠，心里没来由地升起一股莫名的妒火，但一想到现在嘉树的伤势如此严重，这股妒火很快就被无尽的悲伤所吞没了。

这一路走来，若非嘉树一直竭尽全力地保护他，他根本就不可能活到今时今日。他这条命，是嘉树给的。可是他，却恩将仇报……

曲玲玲支开了流风，语气严肃地说道：“你先不要留在这里，我做手术的时候，需要冷静的人帮忙，你这种病人家属，在一旁等着就行了，不要在这里碍手碍脚。”

流风知道自己在这里只会添乱，便听话地退到了一旁，焦急地等待着。他的心中充满了悔恨与不安，默默地祈祷着，希望嘉树能够平安无事。

就在这时，他突然想起，自己还有着一个秘密武器——从赵王府搜刮来的巨额财宝！那些金银珠宝，足够买下无数珍贵的药材，说不定能够帮助嘉树渡过难关！

想到这里，流风再也坐不住了。他猛地站起身来，向曲玲玲说道：“我去去就回！我一定会找到最好的药材，救活嘉树！”说完，便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

他要倾尽所有，哪怕倾家荡产，也要救回嘉树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