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囤货忙

“嗯。”
叶一搏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寻，“我听嫂子她们闲聊时说起，你把那些搜罗来的石头，全都送给罗娘子了？”

曲玲玲闻言，噗嗤一笑，眉眼弯弯，狡黠的光芒在她眼中跳跃，她嗔怪地轻点叶一搏的额头，娇嗔道：“哎呦，我的状元郎，你这话说的，好像我有多败家似的！我这还不是为了你，为了让你能顺利接手那管账的肥差，才不得不忍痛割爱，略施小计，小小地‘贿赂’一下罗娘子嘛！你又不是不知道她那铁公鸡一样的性格，雁过都要拔层毛，若是不先喂饱她，指不定还要变着法儿地敲诈我们多少好东西呢，才肯松口帮咱们这个忙！”

她顿了顿，语气轻快，仿佛已经看到了美好的未来，“而且，等相公你真正管了账，那还不是想怎么着就怎么着？到时候，还怕那些亮晶晶的石头少了我的份儿？嗯？”她故意拉长了尾音，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

要知道，在如今这世道，能捞到管账的活计，那可绝对是个美差，油水大的很。
就说之前那个卷铺盖走人的落魄秀才，听说现在已经病入膏肓，一副行将就木的样子，可即便如此，他家里人依旧舍得每天用二钱上等人参吊着他的命，硬生生续着，不肯放手呢。

叶一搏听了她这番话，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眼神中也多了几分柔和，他轻声道：“娘子放心，自然少不了你的。”

曲玲玲心里清楚，自家相公是个聪明绝顶的人，懂得审时度势，更擅长变通。他绝不会死脑筋地一板一眼地明算账，肯定会不显山不露水地，巧妙地从里面捞些好处，中饱私囊。这些事情，对他来说，应该不过是小菜一碟，易如反掌罢了。

而更重要的是，这次终于能让叶一搏的满腹才华，不再被埋没，能够得到淋漓尽致的发挥了。

第二天，曲玲玲一大早就看到罗娘子那张脸笑得像朵花儿一样，满面春风，喜气洋洋，就知道事情肯定是成了，八九不离十了。但她却故意装出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明知故问道：“哎呦，罗娘子今日看着气色真好，容光焕发，莫不是有什么喜事临门了？”

罗娘子闻言，更是乐得合不拢嘴，她眉飞色舞地说道：“哎呦喂，这可不是喜事临门嘛！赶紧的，叫你家相公麻溜儿地去那边官兵小吏住的房子里头去，他们说了，要好好考校考校你家相公这位状元郎的真才实学，看看他是不是真有那个能耐呢！”

曲玲玲听了这话，心里乐开了花，连忙一路小跑着回家去找叶一搏。

“相公，快快快！那边让你赶紧去官兵住的地方，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吧！别让人家等急了！”曲玲玲一边催促着，一边帮他整理衣衫，生怕他哪里有所疏漏。

叶一搏听话地点了点头，应了一声，“好。等会，我收拾一下。”

曲玲玲恨不得替他飞过去，她心急如焚，转身又忍不住叮嘱了一句：“哎呀，你快点儿吧！别磨蹭了！”

叶一搏看着曲玲玲转身那一瞬间，被风扬起的如瀑长发，那柔顺飘逸的弧度，宛如一弯清冷皎洁的弦月，在温暖明媚的阳光下，闪烁着迷人而又充满生命力的光泽，那一幕，美得惊心动魄，宛如一枝只在深夜绽放，转瞬即逝的昙花，令人沉醉。

他默默地推着轮椅，缓缓地出了门，朝着官兵们居住的地方赶去。

刚一靠近，就听到一阵喧闹声传来，几个身穿官服，头戴官帽的男子，正用一种轻蔑不屑的眼神上下打量着他，其中一人阴阳怪气地说道：“哟！我当是谁来了呢，这不是我们鼎鼎大名的叶状元吗？真是稀客啊，稀客！”

叶一搏一想到这些人早就认识自己，而且肯定会拿自己今日的落魄处境和残疾之身，来肆意地奚落嘲笑自己，他的内心就涌起一股难以抑制的怒火。

可是，现在的他，虽然傲骨铮铮，未曾改变，但却早已被这世事艰难，生活困苦磨砺出了一份坚韧不拔的隐忍和刚毅。他不会再像从前那样，鲁莽冲动，不顾后果地贸然出手了。

因为他的身后，还站着整个叶家的老老小小，所有人都眼巴巴地指望着他，希望他能够给他们带去赖以生存的食物和衣物，带去继续活下去的希望。

叶一搏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中的怒火，他缓缓地拱手作揖，姿态谦卑地说道：“承蒙各位大人还记得在下。如今小的早已不再是什么风光无限的状元郎了，不过是一个戴罪之身的囚犯罢了。今日来此，也不过是想尽自己绵薄之力，为诸位大人分忧解难而已。”

那些官兵见叶一搏竟然如此谦卑恭顺，一改往日文人墨客的清高姿态，心中更是得意不已，仿佛打了胜仗一般，趾高气昂。

毕竟，从前这些自命不凡的文人墨客，向来看不起他们这群只知道弯弓射大雕，舞刀弄枪的粗鄙官兵，对他们向来都是不屑一顾，嗤之以鼻的。如今，竟然也能看到他们当中的魁首，放下身段，朝着他们卑躬屈膝的一天，这怎么能不让他们感到扬眉吐气，得意忘形呢？

“叶一搏，你们这种只会之乎者也，满口四书五经的酸腐文人，能有什么真本事？算账这种精细活儿，你也会？”一个满脸横肉的官兵，语气轻蔑地问道。

叶一搏不卑不亢地回答道：“略知一二。大人若是不信，可以随意出题考校，小的自当竭尽全力，知无不言。至于能否胜任这份差事，全凭各位大人慧眼识珠，仔细计较。”

“好！说得好！”其中一个面色略显苍白，长着一双细长眼睛，尖嘴猴腮的官兵，阴阳怪气地笑道：“既然叶状元如此自信，那我就来出一道题目，来好好地考一考我们这位才高八斗的叶状元！话说，有个小娘子出门去采买东西，购买米面蔬果，总共花去了一吊钱。结果在回家的路上，遇到一个风流倜傥的俊俏后生，两人干柴烈火，情难自禁，偷偷摸摸地钻进了路边的柴房里，颠鸾倒凤，巫山云雨，缠绵了好一番。事毕，那后生有些担忧，便开口问道：“小娘子，你相公要是知道了，会不会恼你啊？”

那小娘子媚眼如丝，娇嗔地回答道：“哎呦，你怕什么呀，我家那口子早就不能人道了，就是个摆设，中看不中用。”等到那小娘子从柴房里出来，摸了摸自己的口袋，却发现身上只剩下两吊钱了。敢问这位叶状元，小娘子原本身上究竟带了多少吊钱出门呢？”

听了这一段不堪入耳的荤段子，那些官兵们早就笑得前仰后合，东倒西歪，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

叶一搏紧紧地咬着牙关，极力控制着自己内心的愤怒，努力保持着面不改色的平静神情。

他当然听得出来，这官兵说的明显就是一个充满了低级趣味的荤段子，故意拿他寻开心，羞辱他。

那两吊钱究竟是什么含义，他一时之间还不太明白，但他却知道，这其中必然充满了污秽和不堪。

他缓缓地抬起头，将那个说荤段子的尖嘴猴腮的官兵的模样，牢牢地记在了心里，随后语气冰冷地说道：“此题小人不会，也不会算。算账事宜，大人还是另请高明吧！恕不奉陪！”

说完，叶一搏便作势要推着轮椅离开。

“等等！谁让你走了？”

那些官兵见状，立刻一拥而上，一把按住他的轮椅，不让他离开，“叶状元，这里可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刚才我们不过是跟你开个玩笑，活跃一下气氛罢了，你还当真了？现在才是真正的正题呢！”

说着，便从人群中推出一位面色白皙，长相清秀，略带羞涩的小兵，笑眯眯地说道：“这位兄弟，才是真正精通算账的行家。叶状元还是先过了他这一关再说吧！”

叶一搏面色不变，语气平静地说道：“既然如此，那大人请出题吧。”

那小兵连忙摆了摆手，谦卑地说道：“不敢！叶大人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小的对大人仰慕已久，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断然不敢承受大人您这个‘请’字，不过是应个景儿罢了，还望大人不要见怪。”

说完，他便小心翼翼地出了一道题目，结果叶一搏毫不费力地就轻松解答了出来，并且还笑着说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南北朝时期，著名数学家祖冲之老前辈所著的《九章算术》当中的一章吧？这本书在下早就已经通读过了。”

那小兵听了这话，眼神当中立刻闪烁着无比崇拜的光芒，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偶像一般，“我就知道叶大人学识渊博，才华横溢，果然名不虚传！这一章困惑我已久，百思不得其解，却没想到大人竟然如此精通，颇有研究。之后小生还需向大人多多讨教，还望大人千万不要嫌弃。”

“大人客气了。叶某不过是读过几本书而已，拾人牙慧，算不得什么研究。”叶一搏谦虚地说道。

其余的官兵见两人你一句“大人”，我一句“大人”地互相吹捧着，而且看样子，这叶一搏似乎还真有几分本事，不是个草包，脸色都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尤其是那个刚才讲荤段子，想要故意刁难叶一搏的段老二，脸色更是阴晴不定，难看至极。

最终，叶一搏凭借着自己的真才实学，顺利地通过了测试，被留了下来，负责管理官兵们的账目。

可他的内心却隐隐地感觉到，这地方，未必就真的比编竹篾要轻松多少。

编竹篾只需要专心致志，埋头苦干即可，而在这里，则要时刻提防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明枪暗箭，一不小心，就可能被人算计，落入万劫不复之地。

那个小生名叫钱多多，名字很是讨喜，寓意吉祥，人长得也很讨喜，一张白白净净的娃娃脸，看起来很是显小，稚气未脱。

他一五一十地将这些天积攒下来的账目，全都交给了叶一搏，让他一一过目。

叶一搏不过是随便翻看了几下，心中就已经对这些账目了如指掌，一清二楚。

这种程度的账目，在他看来，简直就是小孩子过家家，儿戏一般，根本不值一提。想当年，叶府最鼎盛，最辉煌的时候，光是府里的管家婆子，管事，贴身伺候的丫鬟婆子，以及负责教导礼仪的嬷嬷等等，加起来就足足有一千多人。

他一般很少插手后宅的事情，像叶家这种高门大户，中馈大权都是交由府里最有威望，最受人尊敬的当家主母来掌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