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囤货

凛冬的风，裹挟着鹅毛大雪，无情地抽打着流放队伍。衣衫褴褛的犯人们，顶着风雪艰难前行，仿佛一群被命运抛弃的蝼蚁。

正当那佝偻着腰的老大爷，准备挪动他那蹒跚的步伐，想要尽快远离这充满绝望的地方时，一道清冷的声音，却如同冰锥般，刺破了这沉重的氛围。

“慢着。”叶一搏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老大爷闻言，身形猛地一僵，原本就浑浊的双眼，此刻更是充满了惊恐。他死死地搂紧怀中的零食，仿佛那是他最后的救命稻草。“你，你不能反悔！东西，东西都是我的！”

叶一搏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那笑容，带着一丝不屑，一丝冷酷。“嗤，如此贪婪，是想让报应降临到你孙子身上么？我妻子给你的东西，足够你换十两黄金！除了那辆板车，你再去给我找来十件棉衣，还有足够二十口人食用的干粮。”

他的声音，虽然不大，却字字清晰，掷地有声。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千钧的重量，压得人喘不过气。

老大爷原本还心存侥幸，想要蒙混过关。然而，当他颤颤巍巍地抬起头，触及到叶一搏那深邃而冰冷的目光时，瞬间如坠冰窟。那眼神，仿佛能够穿透人心，看穿他所有的伪装。他再也不敢有丝毫的异议，立刻点头哈腰地应道：“我，我这就去，这就去……”

“天黑之前回来。不然……”叶一搏没有把话说完，只是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那笑容，让人不寒而栗，仿佛看到了死神在招手。

“乖乖。”曲玲玲忍不住咽了口唾沫，仅仅从这两句话中，她便能窥探出，眼前的这个男人，曾经是何等的风光，何等的霸道。只是，如今虎落平阳，再看到他这般落魄的模样，心中却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

目送着老大爷颤颤巍巍地离开，叶一搏又恢复了那副半死不活的模样，仿佛一尊失去了灵魂的雕塑，静静地伫立在风雪之中。

曲玲玲走到板车旁。车厢里，铺满了蓬松柔软的干稻草，上面还盖着一床破旧的棉絮被子，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霉味。她简单地清理了一下，将板车推到叶一搏的面前。

“上车。”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坚定。

叶一搏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他还以为，这辆板车，是曲玲玲给自己准备的。毕竟，她刚生完孩子没多久，身体虚弱，本就应该坐车休息。

“不需要。”他嘴硬地拒绝道。那语气，带着一丝倔强，一丝不服输。

“你的腿，再不医治就真的废了。我已经和你的几个兄弟说好了，他们会轮流拉着你。”曲玲玲见叶一搏又在自尊心作祟，索性直接招呼了几个家族里的壮年，不由分说地将他架到了板车上。

躺在柔软的稻草里，远比坐在冰冷的石头上舒服多了。叶一搏虽然嘴上依旧说着不要，但他的身体，却已经开始享受这难得的温暖。

他幽幽地垂下眼眸，想要说一声谢谢，却怎么也无法开口。那三个字，仿佛卡在了他的喉咙里，怎么也吐不出来。

“不用客气。”曲玲玲突然说道，打破了这尴尬的沉默。她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将叶一搏那双因为被雪水浸湿而变得冰冷的脚，收进了棉被里。

“嗯？”叶一搏诧异地瞥了她一眼，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嗐，我以为你刚才要和我说谢谢呢。”曲玲玲俏皮地眨了眨眼，脸上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

叶一搏的脸，唰的一下红了。他赌气地扭过头，不再搭理曲玲玲。那模样，像个害羞的孩子。

曲玲玲抿着嘴，偷偷地笑了起来。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喜欢捉弄叶一搏。不管是看他生气，还是看他高兴，只要看到他那张死人脸上终于有了别的表情，她就觉得开心。

没过多久，一个抱着孩子的年轻女人走了过来。

“他二伯，小豆子身子不舒服，能不能把车让给我们娘俩坐坐？”女人是叶一搏的侄媳妇，嫁入叶家后，就一直四处占便宜，最喜欢装可怜，装柔弱，逼迫别人把好东西让出来。

她说话的时候，周围有好几个人都死死地盯着叶一搏，眼神中充满了期待。从她们的神情中就能看出，只要叶一搏答应了，保准从现在到岭南的一路上，他都会因为各式各样的理由，没有机会再坐上这辆板车。

曲玲玲不满地皱紧了眉头。她没有板车的时候，没有人抱怨。好不容易找到一辆板车，就有人来抢。

她走到年轻女人身边，沉声说道：“我相公腿脚不便，要不，你把孩子给他抱着吧。”

“这，这怎么行……”侄媳妇尴尬地笑了笑，用力地抱着孩子，仿佛生怕别人抢走似的。

“扶我下来。”叶一搏忽然开口说道。

侄媳妇眼睛一亮，不等他有所动作，就一屁股挤上了板车。

叶一搏身子本就不好，被她这么一撞，立刻疼得皱起了眉头。

曲玲玲的火气，瞬间冒了上来。她精心呵护的相公，岂能让别人如此对待！

“不行！难道你真的想截肢啊？给我老实待着！”她一把按住叶一搏的肩膀，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随即，一把将侄媳妇从板车上拽了下来。

“诶，你这个人……”侄媳妇不快地嘟囔了一句，余光瞥见周围的人都围了过来，立刻换上一副委屈的表情，嘤嘤地哭了起来。“我的命，真苦啊！刚嫁进你们叶家，就被流放了。可怜我的孩子，他才刚满三岁……”

曲玲玲双臂环胸，冷眼瞧着她做戏。这人身上，还穿着她送的冲锋衣和棉鞋，明明是偷懒不想走路，却装得跟受害者一样，真是令人作呕！

不等叶家人做出任何反应。

狱卒先是被她的哭声引了过来。

“瞎嚷嚷什么！活腻歪了是吧！”狱卒怒吼一声，挥起鞭子，狠狠地抽在侄媳妇的身上。

疼得她立马闭上了嘴巴，不敢再哭。

而后，他们看见了曲玲玲换来的板车，立刻呵斥道：“你从哪儿弄来的？这是流放，不是让你出游！给老子拿走！”

“国律有规定，流放罪犯，每日需行五十里，三千里流放，限二月到达，迟者斩立决。你也不想因为他，而被拖累受罚吧。”曲玲玲毫不示弱地挡在了叶一搏身前。

“你敢威胁我？”狱卒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打了个饱嗝，一股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

曲玲玲微微一笑，悄悄地将两瓶二锅头塞进了他的手中。

“我哪儿敢啊！在这儿，可是狱卒大哥您最大！我相公能不能坐车，还不是您一句话的事儿？”

狱卒瞥了一眼手中的酒，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还算识相，走吧。”他大摇大摆地转身离去。

路过叶一搏时，他咧开嘴，嗤笑一声，神色中充满了对他的嘲讽。“叶大人，不知道您如今要靠女人求情过活，是何等感受呢？”

叶一搏攥紧了拳头，脸色比雪还要冷。

他纤长的睫毛上，落满了晶莹的雪花，漆黑的眼眸，也变得暗淡无光。

曲玲玲看到这一幕，心疼不已。她默默地走到他身边，将怀里的小婴儿塞进了他的手中。

“你儿子在对你笑呢。”她柔声说道。

叶一搏的目光，在触及到小婴儿那纯真无邪的笑容时，瞬间变得柔和起来。他小心翼翼地接过孩子，嘴角露出一抹落寞的笑容。

“多谢。”他的声音，轻的像雪花一样，仿佛一不小心就会融化在风中。

曲玲玲一愣，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没过多久，老大爷抱着十几件棉衣和干粮走了过来。然而，当他看见有官兵在场时，吓得立刻转头就要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