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谁是仇？

暮色四合，庄园里亮起点点灯火。夏萱梅的心头如同这夜色一般，沉重而压抑。她远远地看见那抹熟悉的身影，一袭浅青色长袍，身姿挺拔，正是燕寿。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微微垂下眼帘，朝着来人盈盈一拜，“燕郎君。”

燕寿的脚步在她面前停了下来，他伸出手，温柔地将她揽入怀中。

“嗯，是比之前圆润了些。”他的指尖轻轻摩挲着她的下巴，语气带着一丝宠溺。“之前瘦得厉害，现在这样，刚刚好。”

夏萱梅的身体微微一僵。自从她诞下麟儿之后，夏萱桂每日都精心为她准备各种滋补的膳食。怀着孩子时，她心怀忧虑，生怕被燕寿发现端倪，食不下咽，所以即便怀胎七八月，也只是略微显得丰腴，肚子并不算明显。如今卸下重担，精神放松，加上无微不至的照料，气色确实比之前好了许多。

燕寿低下头，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耳畔，带着一丝蛊惑。“现在，可以为我生个儿子了吧？夏二小姐。”

夏萱梅的心猛地一跳，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攥住，一股寒意瞬间涌遍全身。她难以置信地抬起头，目光死死地锁定在燕寿那双深邃的眼眸中。“你……你在说什么？”

燕寿的眼神依旧温柔，仿佛春日里和煦的阳光，但夏萱梅却从中捕捉到了一丝她从未见过的深沉。“夏翰林是你的父亲，你的母亲是卫国公之女，我说错了吗？萱梅？”

这番话如同惊雷一般，在她脑海中炸开，震得她头晕目眩。原来，他早就知道了！回京之后，他就已经查清了她的身份！得知这个消息的那一刻，他心里又作何感想？

“那么，燕郎君这是要赶尽杀绝吗？”她强忍着内心的惊涛骇浪，倔强地抬起小脸，一瞬不瞬地看着燕寿。

燕寿的眸光微微一变，似乎被她这句话刺痛。“萱梅，你在说什么？我为何要杀你？”

夏萱梅的心一片冰凉，她用力推开燕寿，仿佛要将他从自己的生命中彻底驱逐。“我应该称呼您燕王殿下吧？我父亲的死，还有我外祖父母的惨死，都与燕王殿下脱不了干系吧？”

燕寿的神色变得复杂起来，痛苦、愧疚、无奈，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他的眼神显得格外沉重。“萱梅，你听我说……”

“不必说了！”夏萱梅毫不犹豫地打断了他的话，她向后退了两步，与他拉开距离。“闻四小姐痴心等候燕王殿下多年，殿下还是不要辜负了她的一片心意。”

说完，她再也不看燕寿一眼，毅然决然地转身，推开门走进了隔壁的屋子。她紧紧地握住禇纤云的手，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带着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庄园。

禇纤云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一头雾水。“怎么回事？萱梅？”

“没什么。”夏萱梅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燕郎君公务繁忙，我们还是少去打扰他为好。”

禇纤云停下了脚步，担忧地看着她。“萱梅，可是孩子还在那里，你真的不打算再去看看他吗？”

夏萱梅的心如同被针扎一般，泛起密密麻麻的疼痛。她强忍着泪水，摇了摇头。“再说吧。”

她拉着禇纤云加快了脚步，朝着家的方向走去。“我得尽快着手准备离开这里了。”

“你要去哪里？”禇纤云不解地问道。

“去北地，贩卖粮食。”夏萱梅咬着嘴唇说道。

京城是万万不能再待下去了，因为这里有燕寿。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远走边陲，到一个他找不到的地方，重新开始。

前世，她曾在北地相中了一处庄子，那里的风景宜人，民风淳朴，很适合隐居。只是，那里的庄主似乎并不想卖，宁愿让庄子一直空着。当年她被宋刘氏下毒，身体每况愈下，急于寻医问药，便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现在，她的身体已经痊愈，她相信自己可以在那里安顿下来，过上平静的生活。

夏萱梅离开后，燕寿立刻唤出身边的护卫天真。“去催促一下大理寺的人，就说，我燕寿在此等候，他们若是不来，莫非是想让本王亲自审理此案吗？”

天真抬头看了燕寿一眼，只见他脸色铁青，眼神中充满了压抑的怒火，仿佛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

“是。”天真不敢多言，连忙应了一声，转身离开了。

燕寿独自站在原地，心情前所未有的沉重。他万万没有想到，当年的真相竟然会如此残酷，一再反转，最终竟然让他与夏萱梅走到了对立面，昔日的爱人，如今却成了仇敌。

天真叹了口气，为这对有情人感到惋惜。命运弄人，造化弄人啊！

第二天，大理寺的人马便浩浩荡荡地来到了村里。领头的是寺卿卫扬，还有一位司务赵谦。

卫扬和赵谦不敢怠慢，第一时间赶到燕园拜见燕寿。

燕寿却摆了摆手，淡淡地说道。“本王不参与朝中之事，只希望两位大人能够秉公办理，还百姓一个公道。”

他语气虽然平淡，但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让卫扬和赵谦不敢有丝毫的异议。

“是，下官明白。”两人连忙躬身应道。

两人在燕园安顿下来后，天真便带着人将闻家的人押解了过来，交给大理寺的两位官员审理。

当天下午，闻姿欣收到了燕园的邀请，让她前去旁听大理寺审理案件。

她脸色苍白，心中忐忑不安，仿佛有一块巨石压在心头，让她喘不过气来。她本不想去，可是传话的人却是燕寿的亲信，她不得不硬着头皮前往。

水仙见她神色慌张，连忙提醒道：“四小姐，您怎么忘记了一件大事？”

“什么大事？”闻姿欣茫然地问道。

“那夏氏私自屯粮的事情啊！她一次性购买了五百车的粮食，她想做什么？想造反吗？私自囤积粮食，可是要掉脑袋的大罪啊！”水仙语气激动地说道。

闻姿欣闻言，顿时如梦初醒，脸上露出了一丝喜色。“对啊，我怎么把这件事给忘记了！”

这件事原本就是她一手策划的，她怎么能忘记呢？只要将夏萱梅私自屯粮的事情捅出去，就算燕寿再怎么偏袒她，也难逃一死！

想到这里，她心中的恐惧顿时消散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强烈的报复快感。她带着两个贴身侍女，趾高气昂地朝着燕园走去。

燕园的一处偏厅前，早已摆设好了香案桌椅。上首坐着大理寺寺卿卫扬和司务赵谦，他们左侧的高背椅上，端坐着燕寿。

而燕寿的身侧，竟然坐着夏萱梅！

闻姿欣眯起眼睛，眼中充满了嫉恨的光芒。夏氏，你得意不了多久了！

她走到近前，正要质问为何没有给她安排座位，却听到上首的大理寺寺卿卫扬猛地一拍惊堂木，厉声喝问道。“来者何人？！”

闻姿欣顿时愣住了，她傲慢地冷笑一声，语气带着一丝轻蔑。“卫扬！我是谁，你难道不知道吗？你逢年过节往我家跑了多少次？当年你参加科举考试之前，可没少跟我爹爹套近乎，这会儿竟然装作不认识我了？呵呵……”

卫扬的脸色顿时涨成了猪肝色，红一阵，白一阵，尴尬到了极点。当年他还是一个穷书生的时候，为了能够得到安国公的赏识，确实曾经跟随其他考生一起拜访过安国公，但这不过是官场上的一种常态，根本算不上什么私交。可如今被闻姿欣当众揭穿，仿佛他能够当上寺卿，全靠安国公府的关系一样，让他颜面扫地，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恼羞成怒，顿时火冒三丈。

“啪——”

卫扬再次重重地拍了一下惊堂木，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胆敢藐视朝廷命官，来人，掌嘴五下！”他朝着左右两侧站立的侍卫大声喝道。

掌嘴五下？

一下都让人难以忍受！

闻姿欣顿时吓得脸色大变，连忙不顾一切地往前跑了几步。“我说，我说还不行吗！我是安国公第四女，闻姿欣！”

“跪下！”卫扬再次厉声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