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别离殇

“要带些什么，你自己看着办吧。如今这般光景，缺了什么也只能凑合着用了，这么晚了，想出去添置也无处可去。”

沈靓的声音依旧平静如水，让人难以窥探她内心深处的真实情感。

连姝凝视着她，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冲动，想要将她紧紧拥入怀中。他不受控制地付诸行动，伸出双臂，将她拥抱得密不透风。

“阿靓，如果你心里难受，想骂我就骂吧，别憋坏了自己。”连姝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沈靓轻轻摇了摇头，嘴角牵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轻声道：“骂你做什么呢？你是肩负重任的将军，奔赴战场是你的职责所在。若是我骂你几句，就能让你违抗圣旨，不用踏上这凶险的战场，那我定会不眠不休，骂你一整夜。”

连姝的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攥住，疼痛难忍。“阿靓，我……”他哽咽着，想要解释，却发现任何言语都显得苍白无力。

沈靓伸出纤细的手指，轻轻捂住他的嘴唇，阻止他继续说下去。“阿姝，我知道你必须去战场，我不能自私地阻止你。我还要顾及我们的米宝儿，顾及我腹中尚未出世的两个孩子，我不能任由自己的情绪崩溃，大哭大闹，那样只会让他们也跟着我一起难过。”

她要尽力克制自己的悲伤，不能将负面情绪传递给孩子们，让他们小小年纪就承受不该承受的痛苦。

看着眼前故作坚强的妻子，连姝的心如刀绞般疼痛，无尽的愧疚感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让他忍不住红了眼眶。

沈靓反过来抱住他，像哄着年幼的米宝儿一样，轻轻拍着他的背，柔声安慰道：“阿姝，我并不奢求你建功立业，也不盼望你封妻荫子，我只愿你能够平安无恙地归来。他日你凯旋而归，我定会带着我们的三个孩子，在十里长亭翘首以盼，迎接你的归来。”

连姝颤抖着双臂，更加用力地拥紧她，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阿靓，我一定会平安无恙地回来，我向你保证！”

沈靓强忍住眼底的泪水，努力挤出一个笑容，轻声回应道：“我相信你。”

在她这短短二十一年的人生旅程中，经历过无数的起落悲喜。

在最初的十五年里，她如履薄冰，小心翼翼地守护着自己的弟弟，在冷漠无情的沈家苦苦挣扎求生，顺心如意的日子屈指可数。

直到五年前，她嫁给了连姝，这个男人用他的真心呵护她，给予她人人艳羡的爱慕，发自内心的尊重和无微不至的包容，渐渐地，她终于活成了自己想要的样子。

眼前的这个男人，是她的夫君，是她孩子的父亲，也是她此生唯一想要携手白头、相伴一生的爱人。

为了他，她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只求他能够从那残酷的战场上平安归来。

这一夜，夫妻二人带着米宝儿睡在同一张床上。

或许是米宝儿睡得太过香甜，他对周围的一切都毫无察觉，不知道自己换了个地方，更不知道这将会是父子俩在短期内的最后一次相聚，他甚至来不及和父亲好好道别。

翌日，天还未亮，连姝便悄悄地起了床。

他动作轻柔地穿戴整齐，静静地凝视着床上那一大一小两张熟睡的脸庞，心头一软，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不舍之情。

他俯下身，在母子俩的脸上轻轻地印下两个吻，然后在床边伫立了许久，最后毅然决然地打开房门，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去。

这时，原本睡得正熟的沈靓缓缓睁开了双眼。

她抬起手，轻轻抚摸着脸颊上残留的温热触感，泪水瞬间盈满了眼眶。

连姝来到了正院，与一夜未眠的荣华长公主和宁安侯道别。

荣华长公主眼眶通红，泪光在眼眶中闪烁不定。“安心去吧，你的妻子和孩子，母亲会好好照顾的。你在战场上一定要万事小心。”

宁安侯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伸出手，重重地拍了拍儿子的肩膀。

连姝撩起衣摆，恭恭敬敬地给父母叩头道别：“此一别，归期未定，还请爹娘见谅，是儿子不孝！”

夫妻俩再次红了眼眶，连忙上前搀扶起儿子，再也无法抑制住夺眶而出的泪水。

与父母道别后，连姝又匆匆赶往松荣院。

宋老夫人并不知道他即将奔赴战场，此刻天色尚早，她还未曾醒来。连姝就在院子门口，对着紧闭的房门，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然后便带着青羽一行人，骑马朝着城外疾驰而去。

连姝走得太过匆忙，以至于整个侯府上下，只有正院和梧桐院的人知晓他的去向。

直到天亮后，宁安侯前往松荣院请安，宋老夫人才从他的口中得知连姝已经作为平叛前锋，奔赴战场的消息。

宋老夫人闻讯后，顿时哭得死去活来，痛骂宁安侯没有及时阻止，哭闹着要进宫面见圣上，恳请圣上派人将她的孙儿召回来。

宁安侯哪里敢让宋老夫人进宫胡闹，只能好言相劝，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终于打消了她的念头。

今晚便是万寿节，这场突如其来的战事，似乎并没有对这一盛大的节日造成太大的影响。

除了沈靓母子之外，侯府的其余众人全都盛装打扮，准备前往皇宫赴宴，甚至包括多年未曾参加过宫宴的大房众人。

如此破例之人不仅仅是大房，京城中还有许多品级不够的官员及其家眷，也都得以接受天恩，获得了参加万寿节的资格。

绝大多数人隐隐察觉出其中的异常，只以为是镇南王胆敢在万寿节前夕起兵谋反，让当今圣上龙颜大怒，才会破例宴请京中所有官员，旨在告诫群臣，镇南王不过是跳梁小丑，不足为虑。

但也有少数几人敏锐地察觉到，今晚的万寿节恐怕会有大事发生，便以家眷不幸感染风寒为由，婉拒了宫宴的邀请。

另一边，冷府。

主院里，赵子玉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被子下的手紧紧捂住腹部，强忍着一阵阵袭来的不适。

看着站在床前的丈夫，她满脸歉意地说道：“夫君，对不起，是我身子不争气，今晚恐怕不能陪你一起进宫赴宴了。”

说到这里，赵子玉的心里充满了懊恼。

她早就开始期待着能够和冷锋一起参加万寿节，为此还特意提前找来绣娘裁剪新衣，衣服的款式和绣样都是她精心设计的，是一对充满爱意的情侣装。

没想到一切都准备妥当，她却突然腹痛不止，只能无奈地错过今晚的宫宴。

“无妨，你身子不适，就在家好好休息吧。”

冷锋一向冰冷的脸上，难得浮现出几分柔和之色。

随即，他从一旁的匣子里取出一个小盒子，递给赵子玉。“这个你拿着，若是今晚子时之前我没有回来，你就带着它去城外的别苑。”

说完，冷锋停顿了片刻，郑重地嘱咐道：“你一个人偷偷过去，不要惊动任何人，知道吗？”

赵子玉一听，心里顿时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夫君，那你呢？你、你为何要让我去别苑，还不能让人知道？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