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烽火燃

顷刻间，整个金銮殿沸反盈天，嗡嗡作响。

谁也没料到，戍守西南边陲长达百年的镇南王一脉，竟会在这节骨眼上公然举旗谋反！更何况，明日便是普天同庆的万寿节，这无疑是狠狠掴了当今圣上一记耳光！

端坐在龙椅上的景明帝已近天命之年，帝王之威不怒自显。他目光如炬，缓缓扫视着殿下文武百官，被他目光所及之处，无不噤若寒蝉，生怕成了帝王怒火下的炮灰。

良久，景明帝威严的声音才打破了沉寂：“李氏逆贼，竟敢如此胆大妄为，犯上作乱，诸位爱卿，可有良策平定叛乱？”

文武百官面面相觑，最终，位列百官之首的当朝丞相挺身而出，慷慨激昂道：“李氏一族悍然发动叛乱，实乃对君不忠，对民不义，对列祖列宗的大不孝！此等不忠不义不孝之徒，理应褫夺其世代爵位，派遣大军火速镇压，将李氏一族尽数诛杀于阵前，以儆效尤，震慑宵小！”

丞相话音未落，殿内立刻响起截然不同的声音，争论不休：

“万万不可啊！镇南王手握八万精锐雄兵，短短数日之内便连下三城，可见其蓄谋已久，狼子野心昭然若揭！若贸然派兵强行镇压，恐怕会引发天下大乱，动摇我大齐王朝的百年根基啊！”

“臣附议！武力镇压实乃下下之策！依臣之见，应派遣一位德高望重的钦差大臣，携带圣上口谕前往安抚，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说服镇南王主动退兵，继续恪尽职守，镇守西南边陲，护我大齐安宁。再加恩封其为超品王爵，使其感念皇恩浩荡，想必镇南王定然不敢再次轻举妄动，兴兵作乱。”

此番言论一出，大殿之内赞同之声此起彼伏，众臣纷纷表示，眼下应当对镇南王采取怀柔之策，避免大动干戈，劳民伤财，致使百姓流离失所，民不聊生。

“呵！”

景明帝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却丝毫不见笑意，反而令人感到不寒而栗。

顷刻之间，整个大殿鸦雀无声，那些方才极力主张对镇南王采取怀柔政策的大臣们，一个个如同受惊的鹌鹑般，瑟缩着脖子，噤若寒蝉，心中暗暗叫苦不迭，后悔自己方才一时冲动，贸然站出来说话。

此时，景明帝的目光缓缓移向站在前排的宁安侯，神情也随之缓和了几分，语调也变得温和起来：“连爱卿，你意下如何啊？”

宁安侯身姿挺拔，面容刚毅，声音洪亮，掷地有声道：“圣上，微臣愿领兵南下，亲自率领兵马，荡平叛乱，诛灭乱臣贼子，以保我大齐江山永固，社稷安稳！”

话音刚落，一直沉默不语的连姝，毅然决然地走到大殿中央，神情肃穆，抱拳请命道：“圣上，家父年事已高，身体抱恙，微臣愿代父出征，上阵杀敌，定将那些乱臣贼子尽数斩杀于阵前，以正我大齐国威，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

看着眼前这对同心同德，忠肝义胆的连氏父子，景明帝龙颜大悦，开怀大笑，连连拍手称赞道：“好！好！好！为臣者，当如连氏父子这般忠君爱国，不畏艰险，朕心甚慰啊！”

而远在侯府的沈靓，对此朝堂之上发生的惊天变故浑然不知。眼看着日暮西沉，却迟迟不见连姝父子返回府邸，她心中顿觉蹊跷，便派遣贴身丫鬟前往正院，向荣华长公主打探消息。

近些时日，西大营的军务并不繁忙，再加上明日便是普天同庆的万寿佳节，按照往常的惯例，这段时间连姝都会抽出时间，陪伴她和孩子们一同用膳，享受天伦之乐。

今日清晨出门之时，连姝还特意叮嘱过她，傍晚一定会赶回来一起吃饭。

谁知荣华长公主对此也是一头雾水，并不知晓父子二人晚归的具体原因，早已派遣下人前往宫门口打探消息。

待到前去打探消息的下人匆匆赶回府邸，婆媳二人才得知，竟然是发生了如此天翻地覆的大事。

梧桐院的正厅内，沈靓只觉得手脚冰凉，血液仿佛都凝固了一般，纵然她竭力想要保持镇定，却依旧无法抑制内心深处那挥之不去的强烈不安。

荣华长公主的面色同样十分难看，但她还是强忍着心中的担忧，尽力安抚着沈靓的情绪：“姝儿从未领过兵，更没有上过战场，毫无实战经验，朝中能征善战，经验丰富的老将数不胜数，无论怎么说，也轮不到他一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你大可不必如此忧心忡忡。”

沈靓深吸一口气，强忍着腹中因情绪波动而引起的阵阵不适，刚要开口说些什么，便听到一个小丫鬟神色慌张地跑进来禀报道：“殿下！世子夫人！侯爷和世子回来了！”

正院之中，所有的下人都被遣退了下去，偌大的屋子里，此刻只剩下四个人。

看着面色凝重，眉头紧锁的公公，以及神情平静，波澜不惊的丈夫，沈靓的心直往下沉，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很快，宁安侯便沉声开口道：“李氏一族公然谋逆造反，圣上震怒，已下令调遣十万精兵强将，火速前去镇压叛乱。姝儿被钦点为左前锋，明日一早便要随大军一同出发。”

荣华长公主闻言，身形猛地一晃，险些站立不稳，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

宁安侯见状，连忙上前搀扶住自己的妻子，心中同样充满了担忧与不舍，他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啊！

沈靓顾及到腹中的孩子，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勉强稳住自己的情绪，但她的手却紧紧地握住了连姝的手，手心里满是汗水，一双美眸之中更是泪光闪烁，泫然欲泣。

她并非一个爱哭的女子，想当初，幼年之时，日子过得那般艰难困苦，她都咬紧牙关，硬生生地坚持了下来。

可是，战场之上刀剑无眼，生死难料，连姝不仅仅是她的丈夫，更是她三个孩子的父亲啊！

她害怕……她是真的害怕啊！

“阿靓，你相信我，好不好？”

连姝再也顾不得父母是否在场，一把将早已哭红了双眼的妻子紧紧地搂入怀中，极力安抚着她激动的情绪：“你和孩子们都在家里等着我平安归来，我向你保证，我一定会活着回来，我会好好地保护自己，我会信守承诺，陪着你一起，看着我们的孩子们健健康康地长大成人！”

沈靓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可是，她的心中纵有千言万语，此刻却如同哽在喉咙里一般，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坐在主位上的荣华长公主也逐渐找回了一丝理智，眼泪终究还是止不住地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她随手抹去脸上的泪水，声音罕见地变得柔和起来：“你媳妇现在身怀六甲，身子笨重，需要人照顾，你还是先陪她回梧桐院吧，有什么话你们小两口慢慢说。”

说到这里，荣华长公主终究还是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抬起手，狠狠地捶打了宁安侯几下。

这个没用的老家伙，竟然不知道从中阻拦，眼睁睁地看着她好不容易才拉扯大的儿子，即将奔赴那危机四伏，充满血腥与杀戮的战场。

荣华长公主越想越觉得气愤，又抬起手，重重地捶打了宁安侯好几下。

宁安侯默默地忍受着，一声不吭，任由自己的妻子发泄着心中的不满与担忧。

夫妻二人一路沉默不语地回到了梧桐院，十分默契地先来到了隔壁的屋子，静静地看望已经熟睡的米宝儿。

小小的孩子，还不知道明日一早，自己的父亲就要奔赴战场，此刻，他双眼紧闭，睡得正香，红扑扑的小脸蛋，宛如一颗熟透了的红苹果，可爱至极。

这副天真无邪，毫无防备的睡颜，看得连姝心尖颤动，一股难以言喻的伤感涌上心头。

“明日你出门很早，我肯定起不来，就不送你了，你可别忘记跟米宝儿道别，不然，等他醒来后，知道你走了，肯定会生气的。”

沈靓的声音淡淡地响起，平静得完全看不出任何的异样，仿佛明日自己的丈夫不是要奔赴战场，而只是像往常一样，出门去办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而已。

“好，我记住了。”

连姝的声音有些颤抖，握着儿子小手的力道也越来越大，几乎快要握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