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旧事涌

“京城这般繁华，人海茫茫，想来是不会再碰见的。”

沈靓并未将茶楼偶遇的插曲放在心上。归府途中，她瞥见街边飘香四溢的烤鸡铺子，便吩咐丫鬟绿如下车购买，打算带回去给义妹宁慕解馋。

绿如闻言，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酸意：“小姐待宁姑娘真是太好了！”

沈靓听了，不禁莞尔一笑：“我对你不好吗？前些日子你嚷嚷着要吃的坚果，是谁给你买的？”

绿如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嘿嘿笑道：“小姐对奴婢也很好。”

沈靓见状，无奈地摇了摇头，催促她快去买烤鸡。

主仆二人刚踏进府门，便有一位眼尖的小丫鬟迎了上来，恭敬地禀报道：“二小姐，您的舅老爷一家人已经到了，正在正堂等候您呢。”

舅舅一家人竟然来了？

这个消息让沈靓既感到惊喜，又有些手足无措。

在她三岁那年，父亲金榜题名，母亲便带着她一同迁居京城。因此，她对三岁之前在南山县的记忆已经十分模糊了。

不过，她隐约记得，奶娘曾说过，舅舅对她十分疼爱，有什么好东西总会想着她。

奶娘从未提及母亲与舅舅之间可能存在的隔阂。然而，沈靓却始终对舅舅未能见母亲最后一面而耿耿于怀，因此，她也从未主动与冯家取得联系。

此时，正堂内的气氛显得格外融洽。

沈见望一早便去了衙署，而方氏和沈蕾则不知去向，只有宁慕一人留在正堂，陪伴着远道而来的冯家人。

冯文生夫妇得知宁慕是沈靓的义妹后，对她的态度显得格外和蔼可亲。

安氏事先并不知道宁慕的存在，因此没有提前为她准备见面礼。思虑片刻后，她便将自己佩戴多年的玉戒指摘了下来，亲自赠予宁慕，并笑着说道：“你是小窈的妹妹，自然也是我的外甥女。这枚戒指算不得什么贵重之物，就当是给你的见面礼，你戴着玩吧。”

宁慕推辞再三，最终还是拗不过安氏的热情，只好收下了这份饱含心意的礼物。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走廊上传来，打破了正堂内的温馨氛围。冯家人循声望去，只见一道身穿浅青色衣裙的倩影正快步走来。

“小窈儿？你是小窈儿吗？”

冯文生激动地猛地站起身，眼中饱含热泪，声音颤抖地问道：“你真的是小窈儿吗？你长得和你娘亲年轻的时候简直一模一样啊！”

安氏的情绪也十分激动，她红着眼眶走到沈靓面前，想伸手触摸她的脸庞，却又有些犹豫。她哽咽着说道：“小窈，我是你舅母啊，你还记得我吗？”

沈靓的脑海中飞快地闪过几个模糊的画面，一时间也难以抑制自己的情绪，眼眶瞬间湿润了：“舅舅，舅母……”

仅仅是凭着这第一眼的感觉，沈靓便能肯定，冯家夫妇这些年来，心里一直都真心实意地惦念着她。

“小窈儿啊——”

冯文生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他紧紧地抓住沈靓的胳膊，声音哽咽，已经无法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安氏也忍不住落下泪来，她轻柔地抚摸着沈靓的发顶，心疼地说道：“好孩子，一转眼，你都已经长这么大了……”

可怜她那早逝的小姑子，年纪轻轻就撒手人寰，留下两个孩子在后母手底下艰难地讨生活，真不知道这两个孩子这些年究竟是怎么熬过来的！

舅甥二人就这样哭了好一会儿，才在其他人的安抚下渐渐止住了悲伤的情绪。

冯文生再次看向沈靓那张与妹妹酷似的脸庞，心中又涌起一股难以抑制的悲伤，眼眶再次湿润了：“这些年来，舅舅往京城寄了几十封信，却迟迟收不到你们母女的回信。舅舅还以为你娘亲还在怨恨我，所以多年不肯与我联络。没想到，没想到你娘亲竟然早已去世了……”

沈靓听到这里，心中顿时大吃一惊。

原来这些年来，舅舅一直都在往京城写信，可是，她竟然一封都没有收到过！

待绿如等下人退下后，屋子里只剩下沈靓和冯家人，沈靓这才将生母临终前，奶娘曾托人给冯家写了多封信的事情说了出来。

“没有，我们一封信都没有收到啊！”

冯文生喃喃自语道，脸上浮现出深深的自责之色：“我一直以为你娘亲对我心存怨气，所以才多年不肯与我联络。我心里也一直憋着一口气，也就没有来京城看望她……是我对不起你娘啊，都是我的错……”

沈靓也没有想到事情的真相竟然是这样的，一时之间也顾不上难过，连忙说道：“就算路途遥远，收信困难，也不可能一封信都收不到啊，这其中肯定有问题。”

安氏也反应了过来，连忙附和道：“对，对，肯定有人在从中作梗，故意让我们断掉联系。”

说到这里，她有些迟疑地看了看沈靓，最终还是没有将自己心中的猜测说出口。

冯文生却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激动地说道：“一定是姓沈的，一定是他搞的鬼！他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门外突然传来沈见望惊喜的喊声：“大哥，是大舅哥来了吗？”

下一刻，还未来得及更换官服的沈见望便大步走了进来。

自从得知冯家人要来京城的消息后，他便再三叮嘱门房，一旦冯家人到了，一定要立即通知他。

因此，冯家人前脚刚到，后脚就有人跑到衙署向沈见望禀报了此事。

当他看到多年未见，相貌并没有多少变化冯文生时，他瞬间红了眼眶，激动地冲上来就要抱住这位大舅哥：“大哥，你终于肯来了，这些年我……啊——”

然而，还没等他将话说完，便突然痛呼出声，捂着剧痛的脸颊连连后退，险些摔倒在地上。

“畜生，你这个畜生！当年我就应该狠下心，逼着秋娘跟你这个畜生和离！你害死了秋娘，还有脸喊我大哥，你怎么不去死！”

新仇旧恨涌上心头，冯文生一改往日的平和模样，猛地扑上来对着沈见望拳打脚踢。

“大哥，秋娘是因为难产坏了身子，才会一病不起的，不是我害死她的啊……”

沈见望一边躲闪着冯文生的拳脚，一边咬牙辩解道，心里对冯文生充满了怨恨。

“老爷，有话好好说，小窈还在这里呢！”

安氏见状，急忙上前劝说丈夫，生怕他一怒之下将沈见望打出个好歹来。

沈靓也连忙上前拉住舅舅：“舅舅和娘亲兄妹情深，一时之间难以接受娘亲过世的事实，还望舅舅先消消气。”

冯文生到底还是听劝的，他气喘吁吁地瞪着沈见望，眼神里充满了仇恨，仿佛在看着一个累世仇敌。

沈靓见状，这才松了一口气，不紧不慢地上前扶起沈见望，轻声说道：“舅舅与娘亲兄妹情深，一时难以接受娘亲过世的事实，还望父亲体谅舅舅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