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妾不如

宁慕心心念念着要为沈靓亲手烤制鲜美的鱼肴，她刚欲起身，却不料与一位步履匆忙的丫鬟猝然相撞。那丫鬟手中的茶盘失稳，滚烫的茶水倾泻而出，大半泼洒在宁慕的衣裙之上，瞬间浸湿了一片。

那丫鬟花容失色，手中的茶盘也掉落在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响声，她连忙跪倒在地，声音颤抖地哀求道：“宁小姐饶命！奴婢绝非有意冒犯，求小姐宽恕！”

瞬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了宁慕的身上，带着各异的神色，有看好戏的，有事不关己的，也有担忧的。

“快起来吧，我并未怪罪于你。”宁慕却顾不得自己满身的狼狈，又是水渍又是茶叶，忙不迭地伸手去搀扶那惊慌失措的丫鬟。

丫鬟依旧战战兢兢，起身时仍带着明显的惧意：“宁小姐，奴婢这就带您去更换衣物。”

沈靓见状，连忙紧紧地握住宁慕的手，柔声说道：“我陪你一同前去。”说罢，她转头吩咐那丫鬟：“前面带路吧。”

那丫鬟下意识地将求助的目光投向太子，却正对上太子那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的眉眼，顿时吓得浑身如筛糠般颤抖，再也不敢妄动分毫。

马车上备有可供更换的衣裙，绿如迅速取来，沈靓执意亲自陪伴宁慕进入内室更衣。当她们的身影再次出现在走廊之上时，不出所料地看到了孤身伫立在走廊尽头的太子殿下。

两名神情肃穆的近侍如两尊门神般守在院落的入口处，时刻警惕着四周的风吹草动，确保任何人的靠近都无法逃脱他们的耳目。

沈靓再次握紧宁慕的手，轻声说道：“我在此处等你。”

宁慕的心中充满了忐忑与不安，她不敢随意揣测太子的真实意图，只是迟疑了片刻，才缓缓地说道：“太子殿下曾有恩于我，救我于危难之中，理应亲自前去道一声谢。”

沈靓闻言，只是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语气温柔地说道：“去吧。”

宁慕深吸一口气，竭力平复自己内心的慌乱，这才迈开脚步，缓缓地走到太子面前，微微屈膝，恭敬地行了一个标准的福身礼：“殿下。”

太子见状，立刻伸出手想要去扶她起身，却被宁慕巧妙地侧身避开了。

这个看似不经意的举动，无疑深深地刺痛了太子那颗高傲的心，他眼中的怒火几乎要喷涌而出。

“短短一月不见，阿瑶对本宫竟如此疏离了吗？”太子的目光如同锋利的刀刃一般，紧紧地锁在宁慕的脸上，似乎想要看穿她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

“之前民女并不知道殿下的真实身份，若是之前的言行举止有冒犯之处，还望殿下能够宽恕。”宁慕始终没有抬起头去看太子一眼，她刻意用“民女”和“殿下”这两个词语，将两人之间的地位差距拉开到了最大。

太子闻言，紧紧地握住自己的双拳，极力克制着内心的怒火，他的脸上阴晴不定，怒意不断地闪烁着：“阿瑶，你应该明白本宫对你的一片心意！”

宁慕突然抬起头，目光坚定地看着太子，一字一句，掷地有声道：“民女绝不做妾！”

她的母亲天生丽质，拥有着一副倾国倾城的容貌，可也正是因为这副容貌，在她刚满及笄之年，就被自己的亲人卖到了大户人家做妾。

母亲在后宅之中受尽了各种难以想象的磋磨与折磨，有好几次都差点死在那些心狠手辣的主母手中。

后来，母亲更是被人陷害，硬生生挨了几十个板子，命悬一线之际，幸好被人牙子给带走。如果不是遇到了她的父亲，恐怕她的母亲早就已经香消玉殒了。

从小，她的母亲就一直告诫她，哪怕是终身不嫁，也绝对不能给任何人做妾。母亲的叮咛，她铭记于心十几年，没有一刻敢忘记。

“阿瑶，本宫乃是一国储君，将来是要继承大统的，朕会给你应有的名分和尊荣，绝非寻常人家的妾室可比……”看着眼前这个一脸倔强的女子，太子试图向她解释，做他的女人是不一样的，这是京城中无数贵族女子梦寐以求都求不来的。

“妾就是妾，没有什么不一样。”宁慕的心中十分冷静，她并没有被太子那充满诱惑的话语所迷惑：“殿下，民女出身乡野，不懂得任何规矩礼仪，实在是无法胜任东宫的重任，恳请殿下能够体恤民女的难处。”

说完，她再次屈膝，整个人匍匐在地，以此来表明自己坚决的态度。

一次又一次地被拒绝，太子心中的怒火终于彻底爆发，他的脸色阴沉得仿佛要滴出水来一般。他咬牙切齿地问道：“阿瑶当真不愿入东宫？”

宁慕的声音掷地有声，没有丝毫的犹豫：“民女不愿！”

现在的她，有姐姐，有弟弟，不再是那个无依无靠的孤女了。她的姐姐将会成为侯府的世子夫人，未来的姐夫看起来也很可靠。只要她乖乖地听姐姐和姐夫的话，那么她下半辈子一定能够过得如意顺遂，又何苦自找麻烦，一脚踏进东宫那个深不见底的大泥潭呢？

“好，好，好得很！”太子闻言，反而后退了两步，他看着宁慕，脸上带着一丝冷笑，显然已经愤怒到了极点。

身为尊贵无比的一国太子，向来只有别人对他俯首帖耳，还从来没有人胆敢如此公然地忤逆他。

即便他再喜欢宁慕，此时此刻也恨极了她这身桀骜不驯的反骨。

宁慕的心中充满了恐惧，她咬紧牙关，强忍着才没有瘫倒在地上。见她始终不肯改口，太子反而收起了所有的情绪，面无表情地说道：“既然阿瑶不愿入东宫，那本宫倒要看看，究竟有谁敢娶你。”

宁慕在心中暗想，没有人娶她岂不是更好？这样她就可以名正言顺地一辈子赖着姐姐姐夫吃喝玩乐了。

只是她并不愚蠢，她知道自己在太子面前绝对不能说出真心话，否则恐怕到时候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于是，宁慕选择了沉默，她依旧保持着匍匐跪地的姿势，一动也不动。太子终究还是失去了耐心，他猛地一甩衣袖，怒气冲冲地离开了。

沈靓一直都在留意着这边的动静，当她看到太子寒着一张脸离开时，她的心顿时悬了起来，她连忙快步走到宁慕跟前，将她扶了起来：“小慕，你有没有事？”

宁慕踉跄着站起身，轻轻地揉了揉自己酸痛的膝盖，有些委屈地说道：“姐姐，我没事，就是太子好像生气了。”

沈靓却毫不在意地说道：“让他生气去吧，只要没有降罪下来，那就是万幸了。”

听她这么说，宁慕也开始感到后怕起来：“太子的脾气真是不太好。”

这句话她说得很小声，只有沈靓一个人听得见。沈靓闻言，不禁莞尔一笑，她帮宁慕轻轻地抚平了裙摆上的褶皱，柔声说道：“咱们就在这里再待一会儿吧，免得有人多想。”

这个人自然是指宋知意。

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姐妹俩才重新出现在水榭之中。

连姝见状，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连忙吩咐下人将刚刚烤好的鱼送到她们的桌子上。

这些烤鱼都已经剔除了鱼刺，却依旧保持着完整的鱼形，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坐在主位的太子殿下神情恢复了正常，他只是淡淡地瞥了沈靓二人一眼，便迅速移开了目光，转而与一旁的宋知意谈笑风生起来。

“换身衣服要这么久吗？这些鱼都烤干了。”赵子玉连忙热情地招呼沈靓和宁慕，她的目光几乎都黏在了宁慕的身上，根本无法移开。看不到这张绝色的脸，她吃烤鱼都觉得索然无味了。

沈靓敏锐地察觉到了宋知意投来的目光，于是她便佯装无奈地向赵子玉抱怨道：“还不是小慕，她在院子里看到了一只从来没有见过的蝴蝶，非要闹着抓起来养。”

赵子玉并没有怀疑，只是笑话了宁慕几句，便将话题转移到了其他事情上。

下午，一众公子贵女们玩起了各种各样的游戏，气氛十分热烈，就连宁慕都逐渐放开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