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步摇祸

“好了好了，靖玲，这次本就是你理亏，还不快点向你二嫂赔个不是，别再惹你二哥生气了。”许氏一边轻声细语地安慰着女儿，一边堆起笑容向沈靓这边打着圆场。

连靖玲却丝毫没有觉得自己有错，反而更加气焰嚣张，矛头直指沈靓：“这支步摇我早就看上了！在这侯府里，我才是唯一的嫡出小姐，这好东西，迟早都该是我的！结果却被她抢了去，今天，她必须把步摇还给我！”

高座上的宋老夫人听了这话，精明的眼中闪过一丝算计的光芒，随即装模作样地对沈靓说道：“窈丫头，几日后你就要嫁入侯府，成为靖玲的二嫂。既然她这么喜欢这支步摇，你就摘下来给她吧，可别为了这么一件小小的身外之物，闹得姑嫂之间不愉快。”

沈靓听了这话，心中简直怒极反笑。这宁安侯府，到底是真没规矩，还是觉得她出身低微，就可以随意欺负？这祖孙俩，竟然敢如此明目张胆地索要她的东西！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中的怒火，伸手拦住了想要再次为她出头的连姝。他们兄妹之间起冲突不要紧，但绝不能因为她而闹得不可开交，让她背上一个搅家精的坏名声。

在连靖玲那嫉妒而又充满恶意的目光注视下，沈靓的脸上勉强挤出一丝为难之色：“连小姐喜欢，我本也不愿夺人所爱。只是，这支步摇是殿下赏赐之物，若我私自转赠，岂不是辜负了殿下的一番心意？不如这样，连小姐随我一同去面见殿下，只要殿下不在意，我立刻摘下这步摇送给连小姐，如何？”

“去就去！我二婶一向最疼我了，肯定不会为了区区一支步摇就责怪我的！”连靖玲高傲地瞥了沈靓一眼，仿佛那支点翠镶珠凤凰步摇已经是她的囊中之物，势在必得。

沈靓毫不在意地笑了笑，眼角的余光却始终留意着宋老夫人的反应。

“算了，算了，不过是一支步摇罢了，她若是不愿给，那也无妨。祖母回头找人给你做一支更好的，保准比她的更漂亮！”宋老夫人原本以为沈靓不过是个小门小户出身的丫头，没想到她竟然有胆子当面拒绝自己亲孙女的请求，心里对她的印象更加差了几分。但是，她却不敢真的让她们闹到荣华长公主面前去。在这宁安侯府，没有人愿意轻易去招惹那位荣华长公主，即便是她宋老夫人，也不例外。

许氏似乎也反应了过来，不轻不重地拍了连靖玲一下，带着几分责备的语气说道：“你这孩子，越来越不懂礼数了！这支步摇是殿下送给沈二小姐的见面礼，就算你再喜欢，也不能开口讨要啊。”

连靖玲向来霸道惯了，听了这话，顿时就不乐意了，语气中充满了不满：“什么见面礼啊！分明就是她不想给！找的借口罢了！”

说着，她恶狠狠地瞪着沈靓，语气尖酸刻薄：“像你这种上不得台面的女人，就连芳菲姐姐的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日后就算你真的嫁进了侯府，也休想让我叫你一声二嫂！”

这番话彻底点燃了连姝强压下的怒火，他猛地一掌拍在身旁的茶桌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放肆！”

“咔嚓”一声，那张可怜的茶桌应声而裂，瞬间四分五裂。

屋子里的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了一跳，难以置信地看着满眼戾气的连姝。在外面，都传宁安侯府的世子连姝心胸疏阔，潇洒肆意，似乎什么都不放在心上。事实上，他在府里也一向如此，从小到大都很少发脾气，更别说是对连靖玲这个堂妹了。

沈靓也被吓了一跳，看向连姝的眼神中不禁带上了一丝惊疑。她对连姝并不了解，难免会多想。

连姝敏锐地捕捉到了沈靓的神情变化，眼底划过一丝懊恼。他没有急着解释什么，只是冷冷地看着被吓得失声的连靖玲，语气冰冷地训斥道：“对贵客不敬，毫无名门闺秀的风范！这些年学过的礼仪规矩，全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说完，他丝毫不顾宋老夫人和许氏难看的脸色，语气冷肃地宣布了对连靖玲的惩戒：“祠堂罚跪一日，禁足一月！我会请宫里的教仪嬷嬷来府里，重新教你规矩！”

连靖玲发出了一声失声尖叫：“我不……”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许氏出声打断：“舒儿！这次的确是你太过任性了！就算世子不惩戒你，母亲也会好好罚你的！”

连靖玲瞪大了眼睛，显然不觉得自己有错，更不服气连姝的这番惩戒。于是，她满怀希望地看向宋老夫人，希望祖母能替她说句话。

宋老夫人却没有开口，只是脸色更加难看。连姝五岁的时候就被圣上钦封为世子，册封的圣旨还供奉在祠堂里。作为宁安侯府未来的继承人，他在侯府的话语权仅次于他的父亲宁安侯。如今他对连靖玲的惩戒有理有据，宋老夫人和许氏也无法公然为连靖玲求情。

“阿靓已经见过祖母了，就不留在这里打扰祖母清静了。晚些时候，孙儿再带她过来向祖母告辞。”连姝迅速恢复了方才的平和，向宋老夫人恭敬地行礼告退。

沈靓也顺势走到他身边，向宋老夫人福了福身，紧绷的神经也终于稍微放松了几分。相比于这位喜怒不定的未婚夫，显然宋老夫人更难伺候。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连靖玲还在那里哭得伤心，吵得宋老夫人脑仁疼，她哪里还有心情再找沈靓的茬，只是无力地摆了摆手，示意二人赶紧离开。

一行人走出松荣院，隐隐还能听见连靖玲那不依不饶的哭声。

沈靓暗暗地松了口气，侧过身，向连姝轻声说道：“多谢世子替我解围。”

连姝带着几分歉疚地说道：“是我该向你赔不是才对。阿靓第一次登门，却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受了委屈，是我低估了祖母和连靖玲作妖的能耐。”

“不关世子的事，世子不必如此。”沈靓摇了摇头，面前的这个人肯在亲人面前维护她，已经远远超出了她的预期。

见她对自己并无怨怼之意，连姝紧锁的眉头也终于舒展开来，他带着几分期待地问道：“总之，今日是侯府失礼了，为了表示歉意，我想请阿靓一起用个便饭。明珠西街的云客酒楼新聘请了一位大厨，最擅长烹制江南风味的菜肴，不知阿靓可否赏脸？”

在这个时代，男女大防虽然不算特别严格，但是未婚夫妻结伴同游也算寻常，通常没有人会对此说三道四。而且，沈靓也想借此机会多了解一下这位未来的夫君，于是便欣然应允道：“好啊。”

连姝的神情瞬间变得愉悦起来，他语气轻快地说道：“那明日上午如何？我去沈府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