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赐婚

荣华长公主凤眼微抬，雍容华贵的气度中，威严如山岳般骤然降临。

宋老夫人与许氏皆是一怔，万万没想到，这位身份尊贵的长公主，反应竟会如此出人意料。

世间哪有母亲，不盼着儿子能娶一门高贵显赫的千金？难道，这位金枝玉叶的长公主，当真能看得上出身寒门小户的女子，做她的儿媳妇？

荣华长公主朱唇轻启，便已将婆媳二人心中所想洞察于心，却懒得浪费口舌，解释分毫：“圣上的旨意，犹如金口玉言，不可违抗。母亲就算再想让娘家的侄孙女，成为侯府的孙媳妇，如今也只能放下这个念头了，免得白白耽误了人家姑娘的大好年华。”

一语道破心中算计，宋老夫人面色顿时僵硬，心中恨得咬牙切齿。

她那儿子连姝，简直是随了他母亲，是个忤逆不孝的！前些日子，她好说歹说，苦口婆心地劝他，他却宁肯挨他父亲一顿鞭子，也不肯松口娶宋芳菲为妻。

原本她已想到了其他的法子，谁知圣上突然降旨赐婚，一下子搅乱了她所有的精心谋划，让她所有的努力都付诸东流。

宋老夫人越想越恼火，干脆摆出婆婆的架子，倚老卖老：“咱们侯府家大业大，姝儿身为世子，将来是要继承侯府的，必须得有一位贤惠的媳妇，替他打理好这偌大的后宅。沈氏出身卑微，而且生母早逝，肯定没有什么掌家的能力，又如何能为姝儿分忧解难？不如殿下您出面，替姝儿娶了芳菲做个偏房，这样一来，掌家之事便可迎刃而解了。”

所谓的偏妻，说白了，就是妾室。

宋老夫人自然舍不得，让她那娇生惯养的侄孙女宋芳菲，去做什么妾室，但是她的娘家日渐没落，一众侄女侄孙女的婚事，便成了老大难的问题。

让宋芳菲入府做偏妻，不过是她的权宜之计罢了。宋老夫人自信，只要有她在，早晚能让这个侄孙女坐上正妻之位，名正言顺地掌管整个侯府。

荣华长公主，又岂会看不出老夫人心中那点小算盘？纵使她心里也赞同，那沈靓没有掌家的能力，也不可能在儿子昏迷未醒的情况下，就替他做出这样的决定。

“老夫人，这件事……”荣华长公主刚要开口拒绝，内室的房门，突然被人从里面打开。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道颀长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声线虚弱，却掷地有声：“不可！”

此刻，男子高烧未退，他那张俊美绝伦的脸上，泛着病态的薄红，一双狭长清冷的凤眼，也不似平日那般清明，反而氤氲出几分焦急之色。

“母亲，儿子的婚事，已由圣上钦定，此生儿子唯娶阿靓一人为妻，断容不下第三人插足，还望母亲能够理解！”

话音刚落，他便紧紧地握拳抵唇，猛地咳嗽起来。

一旁的侍从青羽，急得满头大汗：“主子，您伤势还未痊愈，太医说了，要卧床静养几日才行啊！您快回床上躺着吧！”

连姝拒绝了青羽的搀扶，固执地看着荣华长公主，清俊无俦的脸上，咳出了一片潮红。

荣华长公主眼底闪过一丝心疼，拿起帕子走过来，替他擦拭额头上的汗珠：“都病成这样了，也不让人省心，快回房歇着去，这件事等你身子痊愈了，咱们再议。”

连姝心底一松，又忍不住咳了几声：“多谢母亲。”

宋老夫人却不愿意等，她语气带着几分咄咄逼人，得理不饶人道：“姝儿，你与芳菲青梅竹马，感情再好不过了，你不愿娶芳菲做正妻，偏妻的名分，总要给她一个吧？可不能让芳菲白白等你这些年啊！”

连姝眉头轻蹙，义正辞严地说道：“祖母慎言，孙儿与表妹，仅幼时见过几面而已，后来孙儿入了国子监进学，便不曾再见过表妹了，与她根本就称不上什么青梅竹马。”

还不等宋老夫人回应，荣华长公主便冷哼一声，不悦道：“如今你连表妹长什么模样，都快记不清了，倒是前几日，你为了她，还挨了你父亲一顿鞭子，害得你至今高烧不退，依我看，怕是她命格克你。”

仅凭这一顿鞭子，荣华长公主，就不可能对宋老夫人的娘家侄女，有什么好感。

她这一记神助攻，直噎得宋老夫人，差点喘不上气来。

“你、你们……”许氏急忙上前，给老夫人顺气：“母亲，弟妹和世子，不过是随口说说罢了，您千万别往心里去。等世子的身子大好了，咱们再商议婚事，也不迟啊。”

宋老夫人连喘了几口粗气，心知今日是讨不到什么好处了，只能顺着台阶往下走：“好，好，你们母子主意大，不听我一个老婆子的话。等侯爷回来，老婆子亲自与他说！”

丢下这句话，她就在许氏的搀扶下，拄着手杖，气哄哄地走了。

荣华长公主眼皮子都没抬一下，挥挥手，便屏退了屋子里的丫鬟奴才。

看着眼前这位眸光熠熠，风华依旧，与前世一夜白头，判若两人的母亲，连姝佯装咳嗽了几声，垂下头，掩饰住眼尾的红：“今日儿子请旨赐婚，事先未同母亲提及，还望母亲见谅。”

荣华长公主脸色一沉：“哼，你自幼主意大得很，本宫哪里管得了你。”

连姝一听这话，就要起身跪下请罪，却不想牵动了后背的鞭伤，不由得脸色一白，倒抽了一口冷气。

荣华长公主见状，没好气地按住他：“好了好了，母亲没生气，你老实点，别乱动！”

连姝泛白的唇角，浮现出一抹笑意，抬起头时，眼中仅余孺慕和感激：“谢母亲。”

荣华长公主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说吧，又有什么事，要求我？”

“娘，我不甘心，我不甘心！沈靓那贱人，凭什么能嫁给宁安侯府的世子！”房间里，沈蕾哭倒在方氏的怀里，言语间充满了对沈靓的嫉妒和憎恨。

“娘知道，娘也不甘心啊！可这是圣上赐婚，咱们再不甘心，又能如何呢？”方氏面容苦涩，仿佛喝了一大盆黄连汁一般：“你父亲也不会允许旁人破坏这桩婚事，恐怕还要掏空家底，给那贱人做脸，让她风风光光地嫁入侯府。”

说到这里，方氏的脸色愈发难看。

上次给出去的一千两银子，是她辛辛苦苦攒下来的私房钱，那个小贱人，根本就不可能还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