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狸猫换

宣旨的太监尖着嗓子，唱喏完毕，便拂袖而去，留下一顶孤零零的花轿停在沈府门前。他压根没往其他地方想，只当是沈府在为哪位小姐操办喜事。

宫里的人一走，在场众人便开始交头接耳，目光诡异地集中在老伯爷身上。啧啧，这老东西，机关算尽想要强娶沈二小姐，恐怕做梦也没想到，圣上竟然横插一脚，一道圣旨下来，直接把人钦点成了宁安侯府世子的夫人，这可真是麻雀飞上枝头变凤凰啊！

要知道，宁安侯府那是什么地方？那可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权贵之家！永义伯府这等没落户，给人家提鞋都不配！

老伯爷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阴沉得几乎能滴下墨来。他固然是黑心烂肺，却还没到脑子不清醒的地步。今日这强娶的戏码，就算不能得逞也就算了，若是让宁安侯府知道了，那还得了？只怕整个永义伯府都要跟着遭殃！眼下最要紧的，是赶紧把这件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将这场闹剧彻底揭过去。

然而，还没等老伯爷有所动作，一个突如其来的声音，彻底打破了他的如意算盘。只见本该在房里等候大夫的沈蕾，状若疯癫地冲了出来，声嘶力竭地喊道：“这赐婚不算数！这赐婚不算数！沈靓这个贱人早就许配给老伯爷了，她怎么能嫁给宁安侯府世子？！”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面面相觑，心里暗骂这位沈大小姐怕不是个傻子吧？更让人大跌眼镜的是，紧随其后追出来的方氏，似乎也没带脑子。她义正言辞地对着脸色大变的沈见望和老伯爷说道：“一女不嫁二夫，圣上不知窈窈已经许给了老伯爷，才会下旨赐婚。若是我们不及时向圣上澄清此事，岂不是犯下了欺君之罪？”

“欺君之罪”四个字一出，沈见望和老伯爷的脸色更是难看了几分，显然是被方氏的话给说动了。方氏眼底闪过一丝阴暗和得意，正要继续往下说，耳边却传来一声轻蔑的嗤笑。

“谁说许给老伯爷的人是我了？”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沈靓款步走来，穿过人群，站到了神色各异的几人面前。她嘴角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目光玩味地盯着方氏：“母亲可曾见过婚书？婚书上可有我的姓名？虽然我不是母亲的亲生女儿，但也是母亲看着长大的。今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母亲如此信口雌黄，毁我名声，真是让我心生难过啊。”说到这里，沈靓的脸上恰到好处地露出了几分伤心之色，眼底隐隐有泪光闪烁，看起来楚楚可怜。

这下，轮到方氏变了脸色。在众人异样的目光注视下，她急切地分辩道：“婚书自然是没有的，可你与老伯爷的婚事却是众人……”

然而，还没等她把话说完，沈靓便再次开口，这一次，她的目光转向了沈见望和老伯爷：“圣上金口玉言，怎么可能会出错？如今赐婚圣旨已下，圣上断然没有收回的道理。”

这番话，分明是在警告沈见望和老伯爷：圣上是绝对不会出错的，更不会自己打自己的脸。若是有人没事找事，非要逼着圣上认错，那就等着承受帝王的怒火吧！帝王一怒，伏尸百万，那可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得了的。

沈靓看似简单的一句话，瞬间便让沈见望和老伯爷冷静了下来，彻底放弃了进宫请罪的念头。方氏也被吓得不敢再多说一个字，唯有被嫉妒冲昏头脑的沈蕾，还在那里大吵大闹：“不，事情不该是这样的！你这种贱人，就应该嫁给又老又丑的老头子，这辈子都别想翻身！你根本配不上宁安侯府世子，你……”

“啪！”一声清脆的耳光声，戛然而止。

沈蕾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挨打。她捂着火辣辣的脸颊，难以置信地看着沈见望：“父亲，你打我？你竟然为了沈靓打我？！”

沈见望怒斥道：“你这蠢货，竟然敢胡言乱语，诽谤你妹妹！就是打死你，也是你活该！”

真是个不长脑子的东西！真以为今日强逼沈靓嫁给老伯爷，她就能高枕无忧，压在沈靓的头上了？怕是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倒是站在一旁的老伯爷，眼前一亮，一下子想到了一个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妙计。见沈见望还要继续动手，他连忙故作不满地说道：“沈大人，你这样打新娘子，明日让她怎么出门见人？罢了罢了，赶紧把人抬上花轿，可别耽误了拜堂的吉时！”

看着老伯爷火急火燎地吩咐下人，不仅沈见望愣住了，就连在场的宾客，也都没有反应过来。沈靓倒是显得格外淡定，就算老伯爷没有来这一出，她也会“善意”地提醒一下，好给方氏和沈蕾一个深刻的教训。

“不，不行！媚儿不可以！求老伯爷高抬贵手，放过媚儿吧……”方氏脸色惨白，浑身无力地跪倒在老伯爷面前，苦苦哀求着。

沈蕾也仿佛被刚才那一巴掌给抽醒了，她跪在地上，死死地抱住沈见望的双腿，痛哭流涕：“父亲，女儿知错了！女儿再也不敢了！求求您，别让女儿嫁给老伯爷，呜呜……”

直到这时，宾客们才终于回过味来，纷纷摆出了一副看好戏的姿态。一份礼金，竟然能看到如此精彩纷呈的热闹！值，实在是太值了！至于老伯爷究竟要娶谁，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有热闹可看了！

毕竟是疼宠了多年的女儿，这会儿沈见望心里有了底气，也就不怕得罪老伯爷了。他清了清嗓子，说道：“所谓的结亲，不过是那日在酒后的一句玩笑话罢了，实在当不得真。还望您老人家大人有大量，多多见谅！”

老伯爷听了这话，顿时就不高兴了，拉着一张老脸，质问道：“沈大人，你这是要当众悔婚吗？”

沈见望下意识地怵了一下，但很快又挺直了腰板，说道：“无媒无聘，又怎么能算得上是悔婚呢？”

眼见沈见望的态度突然变得强硬起来，老伯爷顿时气得脸色发青，如同猪肝一般。只是，打狗还要看主人呢，他顾忌着沈家即将与宁安侯府结为亲家，也只能强行忍下这口恶气。

“哼，沈大人，你真是好样的！老夫我，记住你了！”说完，老伯爷便气呼呼地一拂袖，让小厮背着他离开了。

逃过一劫的沈蕾，瘫软在地，两眼空洞无神，仿佛失去了所有的灵魂。沈靓看着她这副模样，心里并没有多少同情和怜悯，只有一些淡淡的遗憾。毕竟，整件事情的罪魁祸首是沈见望和老伯爷，她迟早都要找机会，让这两个人自食恶果！

保住了自己心爱的女儿，沈见望和方氏也终于松了一口气。他们强打起精神，招呼着那些尚未离去的宾客，让他们留下来吃完饭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