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惊鸿宴

她的目光，如同秋日里一泓清澈的湖水，缓缓地流淌到宋芝瑶的身上。她的声音带着几分探寻，也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问出了在场众人心中都盘旋着的好奇，“这位是……”

周氏的脸上，看不出任何异样的情绪，依旧是那副雍容华贵的姿态。她微微一笑，语气平和而自然，“好久不见了，这位是宋大人的女儿，芝瑶。早些年，她曾寄居在我们镇国公府。”

“宋大人”三个字，最近可谓是京城里茶余饭后最热门的话题。人们迅速地从记忆深处，将那个名字和面孔打捞了出来。听闻周氏的介绍，有人恍然大悟道：“原来是她！都已经长成这么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我记得当初见她时，还是小小的一团，抱在怀里都嫌轻。”

周氏转过头，对着宋芝瑶温和地说道：“芝瑶，这位是路夫人，路淮山的母亲。”

路淮山的母亲？宋芝瑶心中一动，难怪觉得她的眉眼之间，隐隐带着几分熟悉。

宋芝瑶不敢怠慢，连忙上前一步，微微俯身，行了一个标准的晚辈礼，“见过路夫人。”

路夫人仔细端详着宋芝瑶那张标志性的美人脸，举手投足间又进退有度，心底更是涌起一股难以抑制的欢喜。她连忙拉住宋芝瑶的手，亲切地说道：“诶，什么路夫人，多见外啊！你就和淮山一样，叫我一声姨母就好。”

宋芝瑶有些犹豫地看向周氏，周氏笑着点了点头，说道：“叫吧，你不叫她，她心里反倒不舒服。”

宋芝瑶这才顺从地低下头，轻声唤道：“姨母。”

周氏脸上笑意更浓，转头看向路夫人，故意打趣道：“姨母都叫了，你总不能光听着吧？好歹也得表示表示，没有什么见面礼送给芝瑶吗？”

路夫人闻言，仿佛这才想起似的，连忙从自己手腕上褪下一只翠玉镯子，就要往宋芝瑶的手上套，“你看我，光顾着高兴了，一时半会儿竟然把这事儿给忘了！你这个性格呀，和当年可真是一模一样，一样的讨人喜欢。”

宋芝瑶哪里好意思接受这么贵重的礼物？她连忙推辞，手足无措。

还是周氏笑着开了口，“姨母给你的，你就收下吧，别辜负了她的一番心意。”

宋芝瑶这才小心翼翼地接过了镯子，入手温润，价值不菲。

路夫人笑得合不拢嘴，拉着宋芝瑶的手，嘘寒问暖道：“这才是好孩子！对了，芝瑶啊，你可定亲了没有啊？”

宋芝瑶毕竟还未出阁，脸皮子薄，被路夫人这么直白的一问，顿时涨红了脸，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才好。

周氏笑着替她解围道：“当然定下了，不然还能留给你不成？”

路夫人闻言，故意做出一副惊讶的表情，“呦，那家的公子这么有福气，能娶到咱们芝瑶？”

周氏得意地挑了挑眉，“当然是清无那孩子有这个福分了。”

宋芝瑶和顾齐烷的婚事，虽然没有刻意隐瞒，但是真正知晓的人，其实并不多。

路夫人一听这话，顿时不乐意了，语气里带着几分嗔怪，“难怪当初你一口回绝了我，原来是早就想着自己留着了？你八年前就有这个想法了吧！”

周氏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意味深长地说道：“这么好的姑娘，当然要最好的男儿来相配才行。”

路夫人佯装生气地瞪了周氏一眼，“胡说！我家淮山才是最好的！”

周氏和路夫人这么一吵，原本还想上来攀谈的人，顿时都止住了脚步，远远地观望着，谁也不敢上前打扰。一直到宴会即将开始，这二人才堪堪停下了争执。

周氏悄悄地凑到宋芝瑶耳边，低声说道：“我年轻的时候，最不喜欢应付这些迎来送往的场面了，所以就和她配合一下，这样就能清静不少。”

宋芝瑶听得目瞪口呆，心中震惊不已。

原来还可以这样做？这也太出人意料了吧！

周氏看着宋芝瑶惊讶的表情，脸上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

宋芝瑶跟着周氏落座，位置离上首非常近。顾齐烷坐在她的对面，看到她安然无恙，宋芝瑶对着顾齐烷露出了一个轻柔的笑容，示意她一切都好，不用为她担心。

突然，宋芝瑶只觉得有一道阴冷的视线，如同毒蛇一般，紧紧地锁定了自己。她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循着视线望去，只见三皇子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宴会上，正用他那独有的阴鸷眼神，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眼底还带着几分令人不寒而栗的可惜。

注意到宋芝瑶的目光，他还特意对着她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

在宋芝瑶看来，这个笑容愈发显得他像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让人毛骨悚然。

宋芝瑶连忙别过头，不敢再看他，却猝不及防地对上了杜若若的视线。

和自己有着五成相似的容貌，此时看起来却十分疲惫，仿佛被生活硬生生夺去了原本的光彩。宋芝瑶心中叹息一声，收回了目光。昔日杜若若若是没有生出那些不该有的坏心思，或许她现在已经找到了另一个合她心意的男儿，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嫁给三皇子那样的毒蛇。

“陛下驾到——”

“皇后驾到——”

随着两声尖锐的通报声响起，宋芝瑶连忙起身，随着周氏和周围的人一起跪下行礼。

她不敢抬头，只能看见一抹明黄色的衣摆，在她面前停了片刻，随即滑过。

“今日是朕的寿宴，大家不必多礼，都平身吧。”

“谢陛下。”众人齐声应道。

宋芝瑶刚一坐回自己的位置，就觉得一道带着威严的视线，落在了自己的身上，不偏不倚，正好是从上首传来的方向。

不是皇帝，就是皇后。宋芝瑶小心翼翼地看着眼前的杯盏，牢牢记住周氏的叮嘱，不敢轻易抬头。

片刻之后，那道令人窒息的视线终于挪开了，宋芝瑶这才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回过神来，她才发现自己的背部，竟然已经出了一身的冷汗。

“开始吧。”皇帝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宴会正式开始，宋芝瑶一开始非常畏惧，目光始终不敢离开面前桌案上的食物，也不敢轻易动筷，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会被人抓住把柄，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还是周氏体贴地给她夹了一块精致的糕点，轻声安慰道：“别怕，有我在呢。”

宋芝瑶感激地低下头，轻声应了一声，这才小心翼翼地夹起那块糕点，慢慢地品尝着。

糕点吃到一半，一个清脆的声音突然盖过了悠扬的奏乐，在宴会上响了起来，“舅舅，今日是您过寿的大日子，我也没有找到什么特别好的东西送给您。不如我给大家耍一段剑舞，给您助助兴，您看如何？”

这个声音宋芝瑶很熟悉，是宝珠郡主！

只见宝珠郡主穿着一身鲜艳夺目的红色劲装，英姿飒爽地站在那里，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张扬明艳的光芒，真如同一颗璀璨的宝珠一般，让人无法移开视线。即便是一向沉稳冷静的宋芝瑶，也不由得为之呼吸一滞。

皇帝似乎对这个侄女儿的表现非常满意，笑着点了点头，“好，那就依你。不过，宝珠啊，这么多年以来，你可是从朕这宫里拿走了不少好东西，你又给了朕多少东西呢？所以，今日你若是表现不好，朕可是要好好罚你的。”

明眼人都能听得出来，这不过是皇帝的一句玩笑话罢了。

宝珠郡主眉头一挑，脸上带着自信的笑容，“那舅舅，您可要看好了！”

说完，宝珠郡主接过宫女递过来的长剑，来到宴会中央。她的身体随着鼓乐的节奏开始舞动，一招一式都充满了力量和美感，铿锵有力，是大部分养在深闺的女子都很难做出来的动作。

宋芝瑶完完全全被宝珠郡主的剑舞吸引住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对方，心中赞叹不已。不可否认的是，她自己也跳不出如此英姿飒爽的舞蹈。

她心有所感，下意识地望向顾齐烷。

顾齐烷也正静静地看着她，眼神平静而深邃。

他的目光，丝毫没有被宝珠郡主的剑舞所迷惑。

想到自己心中隐隐的怀疑，宋芝瑶顿时觉得有些过意不去，连忙收回了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