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指尖砂

宋芝瑶小心翼翼地端着盛满热粥的碗，想要递给坐在书桌后的顾齐烷。然而，她还未走近，顾齐烷便抬起了手，动作却并非接过那碗粥，而是带着几分强势地按在了她的手背上。

意识到两人之间微妙的距离以及上次在书房里发生的那些令人心跳加速的事情，宋芝瑶的心头猛然一惊。她当机立断，像是触电般地放下手中的粥碗，迅速向后退了两步，脸上努力堆砌出一个还算自然的笑容，顾左右而言他地看向窗外，“啊，表哥，你看今天的天气真是格外的好啊，阳光明媚，微风和煦，不如我们出去走走，赏赏花，散散心？”

她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啪作响，只要到了外边，人多眼杂，顾齐烷就算是有什么想法，肯定也不好意思付诸行动。

顾齐烷依旧慵懒地靠在椅背上，深邃的眼眸中带着一丝玩味，他对着宋芝瑶的方向，缓缓地勾了勾手指，“过来。”

宋芝瑶闻言，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了一下，但还是努力挤出一个更加灿烂的笑容，同时无比坚定，无比郑重地摇了摇头。开什么玩笑，别以为她不知道过去会发生什么，上次的教训还不够深刻吗？

顾齐烷似乎一点也不着急，他慢条斯理地也装模作样地向窗外看了一眼，薄唇轻启，带着几分威胁的意味说道：“窗户还开着，你说，一会儿发生什么事情的时候，若是被人看到了，该怎么办呢？”

威胁她？！宋芝瑶顿时觉得牙根一阵发痒，心中暗自腹诽，能怎么办？当然是尽量不让人看见啊！

“表哥，既然你还有公务要处理，那芝瑶就不打扰了，先告退了，有什么事情我们改日再议。”说完，她便准备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先前挑选夫婿的时候，也没见她如此躲闪不及，唯恐避之不及，顾齐烷眼底的笑意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捉摸的深沉。他语气淡淡地说道：“过来。”

虽然声音很轻，但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仿佛带着千钧之力，让人无法抗拒。

深知顾齐烷已经动了怒的宋芝瑶，只能认命地磨蹭着走了上前。难怪外边的人都说这位世子爷喜怒无常，难以捉摸，她原本还以为是人云亦云，三人成虎，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表哥，怎么了？”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一些，心中却忐忑不安，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顾齐烷用手指了指自己身侧的位置，“到这儿来。”

宋芝瑶此刻多么盼望能有人突然来找顾齐烷商议要事，无论是镇国公夫人也好，顾炎也罢，甚至是赵维都行，只要能打断他们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情，谁都可以，她可不想再在书房里重蹈覆辙了。

宋芝瑶对着顾齐烷露出了一个讨好的笑容，但嘴唇却微微撅了起来，以此来表明自己内心的不情不愿。

刚一走到顾齐烷所说的位置，顾齐烷的大手就伸了过来，宋芝瑶极有远见地闭上了眼睛，她以为这次跟以往的任何一次一样，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自己又会毫无意外地落在顾齐烷的腿上。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她依旧站在原地，并没有发生任何变动。

顾齐烷只是拉起了她的手，动作轻柔地触碰着她手背上的一块略微泛红的皮肤。紧接着，他从书桌的抽屉中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瓷瓶，从中挖出一些淡绿色的药膏，小心翼翼地涂抹在了那片红痕上，冰冰凉凉的感觉很是舒服，同时也缓解了灼热带来的不适。

顾齐烷抬起头，目光温柔地看着她，轻声问道：“疼吗？”

这片红痕是宋芝瑶在为顾齐烷煮粥时不小心被滚烫的锅边烫到的，当时她并没有觉得有什么特别的感觉，所以一直没有在意。但是此刻被顾齐烷这么一说，她突然觉得手背上火辣辣的疼，仿佛有一团火焰在灼烧着她的皮肤。刚刚那只手还能端起盛满热粥的碗，现在却连一瓶小小的药膏都拿不住了。

宋芝瑶委屈巴巴地看着顾齐烷，语气带着一丝撒娇的意味说道：“疼，很疼。”

真是个娇气包。

顾齐烷如何看不出宋芝瑶现在的心思，无非就是受伤的孩子看见自己可依赖的人时，会不由自主地流露出那种想要博取更多关注和宠爱的表情。

意识到自己是宋芝瑶可以信赖和依靠的人，顾齐烷原本有些低落的心情顿时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感和喜悦。

他拿起宋芝瑶的手，又仔细地看了看那片红痕，确认面积不大，只是轻微的烫伤，这才放下心来，“是给我煮粥时候烫到的吗？”

宋芝瑶闻言，立刻剧烈地点了点头，眼神中充满了诚恳和无辜，仿佛真的是在为顾齐烷精心准备爱心粥时而不小心受伤的。若不是她刚刚才亲口承认了那碗粥并非是自己亲手所煮，恐怕顾齐烷真的会以为自己冤枉了她。

还敢承认，顾齐烷眼底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语气中带着一丝宠溺的味道说道：“手上的伤没有什么大碍，回去涂抹两天药膏就好了，这几天尽量不要碰热水之类的东西，否则会有些不舒服。”

宋芝瑶乖巧地点了点头，轻声应道：“好。”

顾齐烷这才坐直身体，恢复了平日里那种一丝不苟的严肃模样，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宋芝瑶，缓缓问道：“那表妹现在可以说了，你特意来找我，究竟是为了什么事情吧？”

宋芝瑶躲他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会主动来给他送粥，这其中肯定另有隐情，多半是有事情想要找他帮忙。算来算去，他跟宋芝瑶之间，目前只有一件事情能够联系起来，“为了你哥哥？”

“是，但也不全是。”宋芝瑶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坦白，“我从姨母的院中出来以后，恰好碰到了二公子顾炎。”

听到“顾炎”这个名字，顾齐烷那双狭长的眼眸猛地眯了起来，一道危险的光芒一闪而过，“他又欺负你了？”

“没有。”宋芝瑶连忙摇了摇头，如实说道，“不过，他跟我说了一句话，我左思右想，总觉得应该来找世子爷问个清楚，确认一下。”

“哦？”顾齐烷嘴角挂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嘲讽，语气中带着几分漫不经心，“我那个好弟弟又说了什么好话，竟然能让你如此在意？”

宋芝瑶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而客观，“二公子跟我说，世子这么长时间还没有将我哥哥从大理寺的地牢中捞出来，并非是因为世子没有能力，而是世子有意为之，因为世子根本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或者说，是另有所图。”

顾齐烷闻言，眼底划过一抹了然的神色，仿佛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之中，“最了解你的人，往往也是最讨厌你的人，这句古话果然没错，真是至理名言啊。”

宋芝瑶原本是笃定顾齐烷并非如顾炎口中所说的那般冷酷无情，此刻听他这么说，一颗心顿时悬了起来，七上八下，忐忑不安，“世子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二公子说的是真的？”

顾齐烷也毫不遮掩，直接承认道：“宋知书如今还待在大牢中，确实是我有意为之，甚至是另有所图。”

宋芝瑶的声音猛地拔高，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质问，她急切地说道：“世子为什么要这么做？你知道哥哥他一个人待在大牢中有多危险吗？他在大牢里多待一日，危险就会增加一分！你这样做，有没有想过后果？”

见宋芝瑶的反应如此激烈，顾齐烷的眼底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受伤，他微微蹙眉，语气中带着一丝失望和质问，“你宁愿相信顾炎那个欺负你的小人的话，也不愿意相信我吗？”

“或者，我应该问问宋小姐，你曾经真正地信任过我吗？”

这似乎已经不是宋芝瑶第一次不信任他了。

宋芝瑶也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反应过于激动了，她连忙放缓语气，试图弥补，“我不是不相信你，我只是担心哥哥在大牢中会遇到什么危险，毕竟那里鱼龙混杂，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宋芝瑶还是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道：“那世子为什么要这么做？你究竟图的是什么？总不能是为了看我哥哥受苦吧？”

顾齐烷闻言，眼底挂着一抹讥诮，语气中带着一丝轻佻和玩味，“宋小姐有什么值得我图的吗？你的美貌？还是你的身子？”

宋芝瑶顿时羞愤难当，一张俏脸涨得通红，她紧紧地咬着下唇，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不让自己失态。

顾齐烷的声音却依旧冰冷，仿佛不带一丝感情，“我原本是想通过这个机会，将宋小姐的父母从边远之地调回来，让你们一家人团聚，甚至有可能官复原职，恢复往日的荣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