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窒息

第一句话，如同冰水般兜头浇下，让宋芝瑶的心瞬间凉了半截。紧随其后的戏谑之语，更似一把无形的利刃，将她彻底冻结成一座冰冷的雕塑。她艰难地转过头，目光近乎绝望地投向顾炎，那个曾与她私定终身的男子，如今，他还是自己记忆中的那个人吗？

顾齐烷的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了然，仿佛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只有他，依旧悠闲自得地享用着眼前的饭菜，仿佛这出闹剧与他毫无干系。

“胡闹！”周氏厉声呵斥道，语气中带着长辈的威严，但眼底却闪烁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

宋芝瑶浑浑噩噩，完全记不清自己是什么时候吃完饭的，又是如何回到房间的。她只觉得周围的一切都在嘲笑着她的天真与愚蠢，尤其是顾齐烷那句轻描淡写的“拭目以待”，更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打在她的脸上，灼痛着她的心房。

早晨长途跋涉的奔波，似乎加重了她脚踝的伤势。原本稍有消肿的脚踝，此时又开始变得红肿不堪，阵阵剧痛如潮水般涌来，让她难以忍受。三七心疼地用剥壳的鸡蛋在她的伤处滚动按摩，却不见丝毫好转，又连忙用浸透了冰凉井水的毛巾敷在上面，希望能缓解她的一些痛苦。

“小姐，要不还是奴婢出去请个大夫吧？”三七焦急地建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恳求，“这可不能再耽搁下去了，万一落下了病根，那可如何是好啊！”

宋芝瑶紧紧咬着下唇，几乎咬得发白，她吃力地摇了摇头，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声音虚弱地说道：“我们身上的钱不多了，还要留着打点大理寺的那些人，暂时不能动用。”

三七听了，心中更加难受，她开始忍不住抱怨起来：“二公子明明知道小姐的脚受了伤，却还视若无睹，袖手旁观！口口声声说着喜爱小姐，实际上一点用处都没有！”

“还有世子，真是冷漠无情！明明已经和小姐……”

“三七，住口！”宋芝瑶厉声喝止道，语气中带着一丝警告。

寄人篱下，终究是隔墙有耳，有些话是绝对不能轻易说出口的。

三七也明白这个道理，虽然心中依旧愤愤不平，但还是不情不愿地闭上了嘴巴。

说曹操，曹操到。就在这时，她们刚才还在讨论的顾炎的声音突然在门外响起：“表妹在吗？”

经过早上的那一幕，三七对顾炎已经彻底没了什么好感，当下便没好气地抱怨道：“他来做什么？”

宋芝瑶轻轻摇了摇头，不动声色地将受伤的脚踝藏进裙摆之下，轻声吩咐道：“三七，不可如此无礼，快些将人迎进来吧。”

顾炎走进房间时，宋芝瑶正独自坐在窗边，凝望着窗外萧瑟的景色。她柳眉轻蹙，两腮微红，举手投足间都散发着一种楚楚动人的韵味，仿佛是从画中走出来的仙子一般，一时间竟让顾炎看得有些痴了。

直到宋芝瑶率先开口唤他，他才猛然回过神来，有些尴尬地问道：“表妹，你的脚伤怎么样了？现在感觉如何？”

宋芝瑶微微垂下眼帘，态度不冷不热，语气疏离地说道：“恐怕这几日都不能正常走路了。”

顾炎似乎并没有察觉到宋芝瑶的冷淡，他从怀中小心翼翼地掏出几个精致的药瓶，递给宋芝瑶，温声说道：“这是上好的跌打损伤药，每日涂抹几次，过几天伤口就会有所好转的。”

“不必了，多谢二公子好意。”宋芝瑶语气平静地拒绝道。

顾炎的脸上闪过一丝失落，他轻声问道：“表妹，你还在生我早上说过那些话的气吗？”

“芝瑶不过是寄住在镇国公府上的一个孤女罢了，哪里有资格生二公子的气呢？”宋芝瑶语气淡淡地反问道，听不出喜怒。

顾炎闻言，神情顿时变得有些慌乱，他连忙上前一步，紧紧抓住宋芝瑶的双手，声音紧张地解释道：“芝瑶，你听我说，我和顾齐烷不一样，他生下来就拥有一切，而我想要在仕途上有所作为，就必须要有人脉的支持。母亲能帮我，早上那一番话，她其实是在试探我是否对兄长有不臣之心，也在试探我是否听话，我不能反抗她啊！”

宋芝瑶家道中落，又有一个身负污名的兄长，在周氏看来，并不是一个理想的妻子人选。周氏此举，也是在考验他目光是否长远，是否足够听话。

见宋芝瑶依旧无动于衷，顾炎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语气坚定地发誓道：“芝瑶，你相信我，等我将来有能力反抗母亲的时候，我一定会……”娶你为妻。

“世子殿下。”

就在这时，一个略带寒意的声音突然打断了两人之间的对话。宋芝瑶循声望去，只见顾齐烷正神情冰冷地站在院子门口，一双深邃的眼眸正意味不明地盯着他们，语气略带嘲讽地问道：“二弟怎么会在这里？”

顾炎闻言，心中顿时一惊，连忙松开了紧抓着宋芝瑶的双手，强装镇定地说道：“大哥，你是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刚才自己说的那些话，顾齐烷究竟听到了多少？

察觉到宋芝瑶的目光正落在顾齐烷的身上，顾炎心中顿时升起一股强烈的危机感，他下意识地往前一步，挡住了两人的视线，笑着解释道：“我见表妹的脚受了伤，所以特意过来给她送几支药。大哥这是……？”

说话间，顾炎的视线落在了顾齐烷身后跟着的那位身穿素色长袍的大夫身上。

顾齐烷不露声色地从宋芝瑶的身上收回视线，面无表情地说道：“我近日身体有些不适，所以就找了大夫过府来诊治一番。临走的时候，小妹说宋小姐的腿脚受了伤，这才让大夫顺道过来给她瞧瞧。”

见顾齐烷神色坦荡，顾炎脸上的笑意也加深了几分，他连忙说道：“还是大哥你想得周到，既然大夫要给表妹诊治，那我们还是先出去等等吧，免得打扰他们。”

顾齐烷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转身便径直离开了。

大夫仔细检查了宋芝瑶的伤口，脸上露出一丝惊讶的表情，他略带责备地说道：“你这分明是脱臼了啊！再多的金疮药也是无济于事的！真是难为你忍了这么久！”

大夫手法娴熟地帮宋芝瑶将脱臼的脚踝复位，一阵轻微的疼痛过后，宋芝瑶苍白的脸上终于恢复了几分血色。

收拾东西的时候，三七看着顾炎留下的那几瓶金疮药，一时有些为难，她犹豫着问道：“小姐，这些药是收起来，还是……？”

宋芝瑶看了半晌，最终还是别过头去，语气淡漠地说道：“丢了吧。”

夜幕降临，宋芝瑶突然被带到了顾齐烷的房间里。

顾齐烷正站在书房的窗前，手里拿着一本书，似乎正在专心致志地阅读着。他听到身后的动静，缓缓转过身来，看到宋芝瑶的第一眼，嘴角便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语气轻蔑地说道：“这就是你看中的人？真是不过如此，连光明正大娶你都不敢。”

明明已经对顾炎感到失望了，但宋芝瑶残存的记忆却依旧在维护着他，她下意识地反驳道：“顾炎表哥是有苦衷的。”

“苦衷？你就这么喜欢他？”顾齐烷挑了挑眉，语气中带着一丝玩味。

见宋芝瑶依旧心系对方，顾齐烷的眸光顿时变得深沉起来，他猛然伸出手，一把将宋芝瑶拽到自己的怀里，粗糙的指腹在她娇嫩的脸颊上摩挲着，最终落在了她柔软的唇瓣上，语气低沉地问道：“这里，他碰过吗？”

宋芝瑶紧抿着嘴唇，一言不发。

顾齐烷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起来，他的手缓缓挪到了宋芝瑶纤细的脖颈上，语气危险地问道：“这里，他碰过吗？”

他的手继续往下，带着一丝侵略的意味，“那这里呢？”

“够了！”宋芝瑶猛地抓住那只还欲往下游走的手，抬起头，直视着顾齐烷那双几乎要喷出火来的眼睛，她的眼神坚定，毫不退缩，“我和顾炎表哥之间清清白白，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不是所有男人都跟你一样无耻龌龊！”

被人当面拿来和自己的情郎做比较，顾齐烷顿时气极反笑，他狠狠地揉捏着宋芝瑶的脖颈，仿佛要将她细嫩的肌肤揉碎一般，语气阴冷地说道：“我还有更龌龊的，你想知道吗？”

还不等宋芝瑶反应过来，暴怒之中的他一把将桌子上的东西全部扫落在地，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紧接着，他将宋芝瑶狠狠地抵在冰冷的桌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