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章 不死树

皇帝面色深沉，略作思忖后，缓缓摇了摇头。
“罢了，此事就依你所言，着手彻查吧。朕的身体状况倒是其次，若那活人试药之事当真，他这宰相之位，也算是做到头了。”

话音落地，皇帝竟奇迹般地恢复了些许气力，挣扎着从龙榻上起身。
太后见状，脸上立刻堆满了欣喜的笑容。
当然，这笑容之中，除了对养子身体康复的真心喜悦外，更多的，还是为自己能够保住在这后宫之中的地位而感到安心。
她微微抬手，示意一旁想要上前搀扶的宫女退下，自己则快步上前，亲自扶住了皇帝。
皇帝今日显然有意放祝凡逸一马，转头对太后说道。
“孩儿许久未曾陪伴母后散步了，不如趁着今日阳光正好，一同送友邦公主离宫，您觉得如何？”
太后本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将涌到嘴边的话语咽了回去，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就这样，祝凡逸也算是天朝开国以来，头一个“架子大到”需要皇帝与太后亲自护送出宫之人了。
虽然心中充满惶恐，但她也不敢有丝毫的拒绝，只能亦步亦趋地跟在二人身后，向着寝宫之外缓缓走去。
当一行人路过御花园时，祝凡逸的目光无意中被一棵不安分地探出一截枝桠的老树所吸引。她觉得这树上的叶片十分特别，似乎在哪里见过。

皇帝敏锐地捕捉到了祝凡逸的注意力，随即改变了行进的方向，朝着御花园的后园走去。
他一边走，还一边低声自语道。
“这不死树，从南慕移栽到我天朝，至今也已经有二十多个年头了吧。”
祝凡逸听闻此言，目光紧随着皇帝的身影，转过一道矮门，映入眼帘的，便是一棵参天古树，巍然屹立在眼前。
这树高耸入云，难以望其项背，苍劲有力的枝条，如同利剑般直插云霄。
无论是外形还是姿态，都与她在梦中岛屿上所见到的那棵树，几乎一模一样。

原来，她在梦中所见的那棵树，竟然就是在南慕皇城之中，存活了数百年之久的不死树！
它从枝繁叶茂到被熊熊烈火焚烧殆尽，再到奇迹般地复苏，通过自身的兴衰荣辱，在祝凡逸的梦境之中，生动而形象地演绎了南慕王朝从鼎盛走向覆灭，再到祝凡逸和祝思卿的血脉得以延续的全过程。
如今，这位历史的见证者，就近在眼前，仿佛正向她招手，示意她靠近。
她缓缓伸出手，轻轻地触摸着那粗糙而古老的树干，一种莫名的亲切感，顿时油然而生。
她甚至能够想象，如果南慕没有经历那场惨绝人寰的屠灭，或许自己会在幼年时期，扶着这棵树蹒跚学步；又或许，会与其他兄弟姐妹一起，绕着树嬉戏奔跑；再或许，会不顾长辈的阻拦，偷偷地爬上树梢，去摘取那传说中能够使人长生不老的长生果……
然而，这场迟来的相见，却因为两国之间的战争，足足延误了二十年。
祝凡逸缓缓收回手，目光坚定地看向太后和皇帝，眼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决绝。
“在与太后娘娘的交易之中，我想再增加一个条件。”

太后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皇帝，见他脸上并没有流露出明显的抗拒之色，这才带着一丝责怪的语气，对祝凡逸说道。
“哀家向来不与人做交易，你莫要在皇帝面前胡言乱语。”
祝凡逸只是淡淡一笑：“我希望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后，能够允许我将这棵不死树，带回苗地。”
太后闻言，立刻断然拒绝。
“这绝对不行！皇帝的身体，尚且还需要长生果的调养，你若是将这棵树挪走了，岂不是变相地在要我儿的性命吗？”
皇帝却轻轻地按住太后的手，代替她回答了祝凡逸。
“朕答应你。”
“皇帝！”太后闻言，顿时震惊不已。
祝凡逸向来是那种只要有机会，就绝对不会放过的人。既然得到了皇帝的亲口允诺，她立刻俯身谢恩。
之后，她看到太后和皇帝似乎有话要说，便识趣地示意宫人带自己先行离去。

直到祝凡逸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宫墙之后，太后才忍不住开口问道。
“皇帝是不是介意那女子口中所说的交易一事？即便如此，也不该拿自己的身体来怄气啊……”
“母后……”
皇帝轻轻地打断了太后的话。
“交易这个词，从你我二人成为母子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成为了我们生活中的主旋律，我又怎么会介意呢？”

太后何等敏感，立刻捕捉到了皇帝在称呼上的转变。
“皇帝……你……”
皇帝的话语，瞬间将太后的思绪拉回到了那段尘封已久的记忆之中。
是的，当年先皇昭告天下，皇后与皇贵妃，谁能够先诞下皇子，便册立其为太子。最先传来喜讯的，的确是皇后没错，可当婴儿落地，还不到半个时辰，就不幸夭折了。
但产房传出喜讯的消息，早已传到了外面所有人的耳朵里。同样是十月怀胎，皇后自然不甘心就这样将后宫之主的宝座拱手让人，于是便命令自己贴身的嬷嬷，到外面去找一个孩子来顶替。
也许是太过凑巧，当嬷嬷路过皇贵妃的宫殿时，正看到产婆抱着一个婴孩，在墙角不停地拍打着。
经过仔细询问，嬷嬷这才得知，皇贵妃因为生产而晕厥了过去，孩子由于在母体之中憋得太久，出生之后脸色呈现出绛紫色，张着大嘴，却哭不出声音来。
于是，产婆便将孩子抱到一个没人的地方，想要通过倒立拍打的方法，为他疏通一口气。
贴身嬷嬷见状，心中一动，立刻上前帮忙。终于在两人的不懈努力之下，婴孩“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产婆见此，十分高兴，刚想抬脚返回宫殿，却被嬷嬷拦住了。嬷嬷是皇后宫里的人，她哪里敢得罪，只能听从她的安排，用一个死婴替换掉了她怀里的孩子。
产婆吓得脸色惨白，惊恐万分，但最终还是屈服于皇后的权势之下，对外宣称孩子最终还是没能救活。
而皇贵妃宫里的孩子，则被带到了皇后的寝宫之中，成为了后来的皇帝。

皇帝遥遥地望着通往以前皇贵妃宫殿的甬路，眼神复杂，思绪万千。
“当年我从产婆那里得知真相的时候，母后又是怎么与我交易的呢？您答应，只要我祝家一个太子之位，我便将这件事永远烂在肚子里。”
太后闻言，多少有些心虚。
“可后来那也是因为祝家人丁凋零，实在找不到一个可以入宫为妃的女子，哀家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