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旧人现

既然身份已被洞穿，祝凡逸也便不再遮掩，款款步出马车。

映入眼帘的是一众身着暗色便服，头戴黑金色面具的神秘人，令人难以窥探其真实面容。唯独那位于队伍侧翼，身披月白长袍，面戴银色月牙面具的男子格外引人注目，仿佛生怕他人不知晓他便是此地的首领。

祝凡逸略一抱拳，朗声道：“想必阁下便是蝉衣阁主了吧。”

言颂新微微颔首，算是默认了她的猜测。

由于祝凡逸以轻纱覆面，又巧妙地隐身于阴影之中，旁人自是难以看清她的容颜。然而，想要一睹他人的真容，对她而言也并非易事。

“既然阁主早已洞察车中之人是我，那便无需再徒费周折了。此地除了我与这位车夫之外，再无他人，看来各位兄弟是追错了目标。”祝凡逸试图以言语蒙混过关。

梅透心领神会，指挥着手下弟兄，在尽力保持礼数的前提下，将马车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搜寻了个遍，结果正如祝凡逸所言，一无所获。

梅透心中暗暗叫苦：这次阁主可真是失算了。

言颂新似乎对眼前的局面早有预料，只见他不慌不忙地开口道：“哎呀呀，看来是在下考虑不周了，本以为如此重要的钦犯，朝廷定会派遣精锐部队亲自押运……”

他故作懊恼地叹了口气，话锋一转：“不过，既然相遇即是有缘，不知二位可否赏光，到在下的地盘小憩片刻，也好品茗一杯热茶，驱散这冬日的寒意。”

祝凡逸一时摸不准对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心中暗忖：这蝉衣阁主怎地如此轻浮，公务未成，见来人是女子，便非要邀请喝茶？

“不必了，我二人尚有要务在身，需尽快回去复命，就不劳阁主费心了。”祝凡逸婉言谢绝，转身欲登车离去。

言颂新一个眼神示意，梅透立刻心领神会，上前拦住了她的去路。与此同时，言颂新也不紧不慢地踱步上前。

祝凡逸生怕被人窥见自己的真容，连忙开口道：“阁主莫非要在此强留我们不成？”

言颂新并未作答，依旧不紧不慢地向前走着。

祝凡逸心想此人真是深谙“温水煮青蛙”之道，看似不温不火，实则暗藏玄机，足以让对手在心理博弈中先失一局，而后自动露出破绽。

眼看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祝凡逸心知凭着脸上这层薄纱，一旦进入三步之内，便形同虚设。

祝凡逸暗忖自己反正不是他们的目标，届时总能脱身。但若是落入他们手中，还不知会遭受怎样的对待。

于是，她略微思虑了一下，决定与对方讨价还价：“既然阁主盛情难却，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只是我这位车夫胆小怕事，还望诸位不要为难于他，放他回去复命便是。”

言颂新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这恐怕不行，因为在下此番前来，正是为了他而来。”

此话一出，在场之人皆是一惊。

车夫？？

这次由校尉军官押解，夜卫巫护送的朝廷钦犯，竟然就这么毫无束缚地任由他驾车而行？

这女子真是好大的胆子！她就不怕那人直接逃之夭夭？！

见祝凡逸面露疑惑，言颂新抬手指向方才勒马的缰绳，解释道：“寻常车夫是不会如此系挂缰绳的，只有拉战车的战马，因其性子刚烈，才需用这等绳结，松弛有度地加以控制。”

“那押解钦犯的车夫就不能是军中之人吗？”祝凡逸有些不甘心地反驳道，她可不愿承认这是个破绽。

言颂新笑着摇了摇头：“此乃西凉军特有的系法，由一代代的老将军口口相传，旁人是无从知晓的。”

言语间，言颂新还在慢慢靠近。他倒是有些欣赏这次布局之人，心思颇为精巧细致，且远观身形又有些她的影子，不由得想要离近些，一探究竟。

察觉到祝凡逸的慌乱，车夫却在此刻开了口。

“老朽可以跟你们走，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这位女娃子与此事无关，有种的，就别动她！”老“车夫”扯着嗓子喊道，虽然他的嗓音已不再浑厚，略带沙哑，但气势依旧不减当年，说出的话掷地有声。

言颂新在距离祝凡逸五步之外的地方停下了脚步，转而向车夫走去。

他每走一步，都显得有些踉跄，似乎对这位所谓的钦犯的真实身份感到无比惊讶。

“多年不见，严老令公身体可还康健？”言颂新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车夫闻言，神情更加惊讶，毕竟已经很多年没有人用“令公”来称呼他了。

“你？是……是你啊……”车夫似乎也认出了眼前的男人，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但随即，他的表情又转为懊悔和失望，后退了几步，才缓缓说道：“你……不该来啊！”

浑浊的双眼中，似乎有泪光闪过。

言颂新闻言，向后退了半步，竟然朝着车夫行了一个跪拜大礼。

这人究竟是谁？

祝凡逸在这一刻迅速思索着这二人的身份。

男人称呼老车夫为“令公”，这个称谓在天朝多被用来尊称武将将军一类的人物，再加上莫玥曾说这名钦犯乃是当年镇西将军萧肃叛乱时期的重要证人。

“严令公……莫非是西凉军都统严兵，严老将军？”祝凡逸小声嘀咕道。

他不是早在七年前那场惨烈的战斗中，同西凉军一同葬身了吗？怎么会还活着？又莫名其妙地变成了当年事件的疑犯？

面前这个男人与他看起来十分相熟，大概也是曾经西凉军的一员吧。

费尽心思劫囚，他又与当年的事情有着怎样的关联？

看来萧肃叛国一事，可能并非坊间传闻的那样，也许另有隐情。

这些应该都是重要的线索，祝凡逸暗暗记下，想着回京之后一定要告诉老莫。

老“车夫”颤抖着手想要将男人扶起来，可顾及到代表着朝廷的祝凡逸还在当场，便甩袖背过身去。

纵然他的脊梁已经佝偻，却依然能看出当年叱咤沙场的影子。

“我是不会跟你们走的，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