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鸩凤阙

言颂新刚下那辆装饰华丽的马车，耳边便传来孟雪那尖酸刻薄的声音：“你算个什么东西？我好歹也是嫡出的小姐，跟你这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冒出来的野种可不一样！”

他抬眼望去，只见祝凡逸的背影微微颤抖，似乎在极力压抑着内心的怒火与悲伤。

“按规矩，府里的所有子女都该尊称嫡母为母亲，” 祝凡逸缓缓转过身，眼神如冰刀般锐利，直直地刺向孟雪，话语却是说给站在一旁的祝兰芝听的，“你说我不知道自己的生母是谁，岂不是在指责祝家家教不严，连个规矩都没有？”

孟雪慌忙地瞥了一眼祝兰芝，见她脸色铁青，立刻解释道：“兰芝姐姐，我不是那个意思……”

祝兰芝面无表情地走上前来，只是轻蔑地扫了孟雪一眼，便径直走到祝凡逸面前，伸出手，似乎想要拉住她的手。

“我知道妹妹一直渴望参加宫中的宴会，见识一下世面，只可惜啊，这终究是不合规矩……” 话里话外，都充满了嘲讽与炫耀。

祝凡逸轻轻侧身，巧妙地避开了祝兰芝伸过来的手，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锋芒：“我今日是随我的夫君一同前来赴宴，与我是不是嫡女毫无关系，又有什么不合规矩的呢？”

祝兰芝的手僵在半空，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她眼角的余光瞥见言颂新正优雅地走过来，依旧是那般俊美无俦，心中嫉妒之火熊熊燃烧，却不得不强装出一副温婉大度的模样，无奈之下，只好拉过孟雪来充当台阶。

“原来如此，是阿雪冒犯妹妹和妹夫了。”

言颂新对于“夫君”这个称谓早已习以为常，但“妹夫”二字听在他耳中，却怎么都觉得别扭至极。

“时候不早了，我们夫妻二人先行一步。” 言颂新不想与祝兰芝过多纠缠，轻轻牵起祝凡逸的手腕，顺势将她揽入怀中，这才不紧不慢地向皇宫走去。

两人之间那份浑然天成的默契，落在祝兰芝眼中，简直如同利剑穿心，她死死地攥着手中的丝帕，几乎要将它揉碎，心中恶狠狠地想道：祝凡逸，你别得意！总有一天，我的夫婿会是那人中龙凤，身份地位远胜你百倍千倍，到时候，我倒要看看你还怎么在我面前耀武扬威！

她强压下心中的怒火，招呼着孟雪一同进宫。

孟雪一双眼睛始终黏在言颂新身上，恋恋不舍，一边走还一边气愤地抱怨道：“你说言先生到底看上那个野种什么了？当初我爹那么明显地想要招他入赘，他竟然连理都不理，真是气死我了！”

祝兰芝心中暗自嘲笑孟雪的自不量力，嘴上却故意贬低祝凡逸，添油加醋地说道：“还不是因为她那个狐媚子的娘亲，当年就是她勾引了我的父亲，她自然也是有样学样罢了。”

孟雪立刻附和道：“哼，真是和她娘一样，都是狐狸精转世！”

两人正说着，祝兰芝突然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祝凡逸的贴身丫鬟栀香，她抱着一个精致的盒子，正鬼鬼祟祟地往偏门走去，心中立刻明白，这一定是祝凡逸精心准备的寿礼。

“栀香，你给我站住！” 祝兰芝立刻扬起手，厉声喝道，快步走上前去，将栀香拦了下来。

栀香满脸不情愿地给祝兰芝行了个礼：“大小姐有何吩咐？”

“我问你，” 祝兰芝指了指她手中的盒子，“这里面装的是什么？”

“回大小姐的话，这是小姐和姑爷精心准备的贺礼，准备进献给皇后娘娘的，名为‘百雀朝凤图’。”

祝兰芝眼珠一转，立刻计上心来，她想到自己准备进献的凤钗，嘴角勾起一抹阴险的笑容。

她装出一副体贴入微的样子，柔声说道：“贺礼都要先存放在后殿，等到献礼的时候，再由宫里的人呈上去，你没来过宫里，路肯定不熟悉，还是把东西交给春兰吧，我们一起带你进去。”

栀香有些为难地说道：“这……”

祝兰芝根本不给她拒绝的机会，一把将盒子抢了过来，随意地扔给身后的丫鬟春兰，然后故作不耐烦地说道：“还不快滚！”

栀香不敢违抗，只能低着头，默默地退了下去。

孟雪立刻迫不及待地提议道：“不如我们把这个狐狸精的寿礼直接扔掉算了，到时候看皇后娘娘怎么惩罚她！”

祝兰芝却摇了摇头，嘴角噙着一丝冷笑：“如果只是轻描淡写地惩罚她，又怎么能够解我心头之恨呢？她不是一直都待在乡下，从未见过深宫内苑的繁华景象吗？那我就让她在今天，在各位官家小姐面前，彻底地出出名！”

说着，她从袖中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瓷瓶，偷偷地塞到春兰的手中，阴狠地吩咐道：“给她加点料！”

如果进献的贺礼被查出有毒，祝凡逸不仅会被治罪，恐怕连性命都难以保全，至于那个言颂新，也是咎由自取，谁让他偏偏要和祝凡逸这个野种扯上关系呢！

今日的深宫内苑，因为一年一度的鹿鸣宴而显得格外热闹，整座宫殿在暖阳的照耀下，显得流光溢彩，极尽繁华尊贵。

宴会在御花园中举行，池台楼阁之间，雕梁画栋，珍奇花木环绕四周，中央是一个高高搭起的半圆形高台，下面圈养着皇后娘娘心爱的小鹿，整个场面奢靡至极。

皇后端庄地坐在正中央的位置，仪态万千，雍容华贵，宾客席位分列两侧，今日前来的，大多都是朝廷命官的女眷，还有后宫之中的嫔妃，环绕在皇后身旁，宛如众星捧月一般。

祝凡逸跟在言颂新身后，一路在侍从的引导下，缓缓落座，发现自己的位置竟然还挺靠前，她心里清楚，这种宴会上的座位安排，往往都是身份地位的象征，不由得对自己的这位夫君刮目相看。

“没想到夫君竟然在宫里颇有人望。” 她压低声音，凑到言颂新耳边轻声说道。

言颂新微微一笑，温和地说道：“夫人过奖了，我不过是陪太子读书，侥幸在宫里混了个脸熟罢了，大家不过是给个面子而已。”

祝凡逸轻笑一声，说道：“夫君不必谦虚，在官场之上，只有对他人有用之人，才会得到别人的尊重，这一点我还是明白的。”

言颂新挑了挑眉，饶有兴致地问道：“哦？夫人很懂官场？”

祝凡逸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道：“这不是常识吗？别想套我的话。”

言颂新摇了摇手中的折扇，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祝凡逸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了，伸手去掰他的脑袋，想要让他转过头去。

这一幕恰巧落在了坐在对面的祝兰芝眼中，在她看来，这分明就是一对有情人之间甜蜜的互动，看得她眼中的嫉妒之火越发旺盛，手中的丝帕也被揉成了一团。

她在心中恶狠狠地想道：祝凡逸，你先别得意，一会儿有你好看的！

与此同时，前来送太子贺礼的侍卫步凉，也在人群中准确地捕捉到了祝凡逸的身影，见她正端庄地坐在一个男人的身侧，与他举止亲昵，心中顿时五味杂陈，不知是何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