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雪中梅

司徒信的伤势如春日解冻的冰河，缓慢而坚定地好转着。尽管他全身依旧僵硬，只有一双眼睛能灵活地转动，但对于二夫人来说，这已是上天莫大的恩赐，心中充满了感激与慰藉。

从司徒信断断续续的叙述中，二夫人拼凑出了他们所经历的残酷遭遇。得知司徒信与大哥司徒诚一同遭受刑罚，她心如刀绞。司徒诚平日里沉默寡言，不善表达，但在那阴森恐怖的刑部大牢里，却用尽了世间最恶毒的言语咒骂着那些施刑之人。司徒义听闻此情此景，眼泪如断线的珍珠般滚落，哽咽道：“大哥他……他只是想让我少受些苦啊！刑部的那些刑具……简直是，简直是人间炼狱！”

大夫人的泪水更是如决堤的洪水，止也止不住。她的内心被无尽的悔恨所吞噬。回想起司徒诚回到司徒家的近一年时间里，她从未曾给过他一个好脸色。虽然她从未说过一句责怪的话语，但她的冷漠和疏离却无处不在，时时刻刻都在提醒着他，她还未原谅。即便在司徒诚弥留之际，当他用带着歉意的目光看向她时，口中喃喃地说着“对不起”，那些曾经哽在喉咙里，无法说出口的话语，终于还是对着她说了出来。她紧紧握住他那冰冷的手，眼睁睁地看着他的眼睛一点一点地闭上。她嘶声痛哭，肝肠寸断，却再也得不到任何回应……

与此同时，夏月芊正以雷霆手段为司徒家彻底平反昭雪。她将案件的真相书写成无数份告示，张贴在京城各个城门口，并以最快的速度分发到各个州县，务必让所有人都知晓司徒家的冤屈。

忠臣良将被正名，奸佞之徒也受到了应有的惩罚。

夏明恶贯满盈，罪有应得。夏月芊仅仅将他囚禁了三日，他便毒发身亡，一命呜呼。

惠贵妃一族也受到了牵连。凡是参与陷害司徒家之人，皆被处以极刑，其余人等一律发配边关，永世不得回京。念在夏凌云身份特殊，且许多事情并没有确凿的证据表明他直接参与，因此夏月芊网开一面，将他贬为庶人，让他带着惠贵妃那不足两个月大的稚子，在京城中寻了一处僻静的宅子安身。而那些牵扯到司徒家冤案的相关人等，刑部侍郎终究是没能承受住良心的谴责和重刑的折磨，第二日便在牢房中畏罪自杀。顾国公在临死前，也彻底交代了所有罪行，连带着顾国公夫人一同下了大狱，被判处终身囚禁。

随着所有事情尘埃落定，偌大的皇宫之中，只剩下一个不满十岁的稚子。他的母妃家世并不显赫，只是一个小小贵人。她连夜上书，声称六皇子突发重病，需要静心调养，自请幽闭深宫，不再见人。其余妃嫔更是噤若寒蝉，生怕惹祸上身。

于是，在夏明的丧事过后，夏月芊便被朝中的武将和大臣们一致推上了皇位。

登基大典举行得异常隆重。礼部在夏月芊率兵攻入皇宫之后，便开始夜以继日地赶制龙袍，终于在大典的前夕全部完工。夏月芊缓缓地将那象征着至高皇权的明黄色龙袍穿在身上，头顶戴上沉重的王冠，一步一步，庄严肃穆地向着祭天的通灵台走去。九百九十九阶汉白玉台阶，夏月芊每一步都走得十分沉重，仿佛肩上扛着整个大夏的未来。

跪拜，祭天，祭祖……夏月芊一丝不苟地遵循着繁琐的礼仪，完成了所有的程序。从这一刻起，她便是这大夏的女帝，是这片土地上至高无上的统治者。

典礼结束后，夏月芊看着身边的顾高康，略带疲惫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温柔的笑意：“高康，未来的路，还有很长很长，你……你是否愿意一直陪我走下去？”

顾高康微微一笑，眼眸中充满了坚定与柔情：“只要你不觉得我无趣，不会厌烦我，我便会一直在你身边，不离不弃。”

夏月芊心中涌起一股暖流，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身边有这样一个人，好像无论何时，都会无条件地站在她的身边，只要看见他，便会觉得无比安心。

顾高康看着她，眼中带着一丝期待：“不过，月芊，现在登基大典也已经完成了，不知道女王陛下何时才能兑现你我之间的承诺，让我光明正大地站在你身边呢？”

夏月芊的脸色微微泛红，嗔怪地看了他一眼：“你……你又开始胡说八道了。”

顾高康慢慢地靠近她，宽大的袖袍遮掩下，他轻轻地将她的手握在手心之中，温暖而有力：“我们不是早就说好了吗？我以我整个身心为聘，以这万里江山为媒，与你结下永世不离的姻缘。”

夏月芊歪着头，笑着看他：“我现在好像比以前还没有自由了，好像要永远被困在这皇宫之中了，你也愿意陪着我吗？”

顾高康挑了挑眉，语气中带着一丝戏谑：“你在这里，这里便不是牢笼，而是家。”

“家”这个字一说出口，夏月芊的脸上顿时浮现出娇羞的笑容。她故作镇定地说道：“不过，你可能还要再等等。”

顾高康难得地露出孩子般委屈的表情，撒娇道：“还要等什么啊？我都已经等了这么久了，再不把你给娶回来，我怕你被旁人给惦记上了。如今你贵为女帝，我真的担心那些大臣们会争先恐后地往宫里塞人。”

虽然明知道这只是一句玩笑话，但夏月芊还是能够感受到他内心深处的顾虑。她语气温柔地安慰道：“你放心吧，只要你没有旁的心思，我可以向你保证，这辈子，我的心里只会心悦你一人。我既是女帝，也会是你的妻子。”

十指相扣的手，越握越紧。夏月芊神情认真地说道：“不过，大舅舅刚刚过世不久，现在二舅舅的身体还未完全恢复，小舅母又失去了孩子，还遭受了那样……非人的屈辱，小舅舅一直在家里陪伴着她。咱们再多等上一些时日，等一切都慢慢好起来了，再举办喜事，大家也都能高兴一些。”

顾高康宠溺地摸了摸她柔顺的头发，轻声说道：“好，都听你的，你说什么便是什么。”

夏月芊咬着嘴唇，笑着看向他，眼波流转，充满了灵动：“你看今日落雪纷纷，景色甚美，若我说想去西山赏梅，你答应还是不答应？”

顾高康的眼中充满了笑意，他轻声吟道：“雪满山中高士卧，月明林下美人来。你有雪中赏梅的雅兴，我自然不能辜负美人的邀约。近日朝中诸事繁杂，你也该出去散散心了。既然你想去，我现在就去给你拿裘衣，咱们即刻出发。”

夏月芊的眼中顿时亮起了光芒，她惊喜地说道：“我还以为你又要让我以朝政为重呢！既然你都这么说了，你等我一下，我这就差人去跟太傅告假，咱们马上就走。”

走出暖阁，雪花依旧随风飘落，整个皇宫都被笼罩在一片银装素裹之中，遮盖住了原本的红砖绿瓦。顾高康很快便取来一件明艳的裘衣，小心翼翼地帮她披在肩上，慢慢地系好带子。一把赤金油纸伞下，夏月芊的笑容灿烂夺目，宛如冬日里的一抹暖阳，在白茫茫的雪景中，那一抹红是如此的耀眼夺目，无人可比，宛如一幅绝美的画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