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血色夜

夏月芊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启唇问道：“青栀和素枝现在何处？”

听闻夏月芊问起这两个丫鬟，那守卫立刻垂下了头，神色间充满了哀戚之色：“自从公主您离开之后，陛下就以青栀姑娘和素枝姑娘玩忽职守为由，直接下令乱棍打死，连具全尸都没留下，直接让人拖去了乱葬岗，奴才们也都跟着挨了板子，谁也不敢去替她们收尸啊……”

他的话语像是一把钝刀，一下又一下地割着夏月芊的心，让她感到一阵阵的酸涩。她紧紧地握着自己的手，嘴唇紧抿，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她们，都是因为她而死的啊！一股愧疚之情在她的胸口迅速地蔓延开来，仿佛昨天她们还是两个鲜活的生命，如今却只用这轻飘飘的几句话，便概括了她们短暂的一生。

又能怪谁呢？

夏月芊挥退了所有人，独自一人点亮了屋内的烛火。在摇曳的火光之下，可以清晰地看出这间屋子已经很久没有人居住过了，就连桌面上都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将烛火拨得更亮了一些。如今一切的事情都已经尘埃落定，她不知道明日那些人又会如何看待她的行为，但她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好好休息。

她脱掉了身上那件满是血腥味的衣物，喊人送来了一盆热水，整个人都浸泡在了这温暖的水中。这几日以来积攒的疲惫，这才缓缓地从四肢百骸涌了上来。

闭上眼睛的那一瞬间，司徒楠的音容相貌立刻浮现在了她的脑海之中，他的一颦一笑，似乎都还在眼前。外祖父对他的态度算不上慈爱，甚至在大多数时候都是十分严厉的，但她也十分清楚，只要是涉及到自己的事情，外祖父便会无条件地维护自己。

还有两位舅舅那血肉模糊的身影，直到现在她都还没有机会去具体了解他们的伤势到底如何了。

终究还是放心不下啊……夏月芊在沐浴更衣之后，带上了自己的佩剑，没有带任何一个士兵，便趁着夜色朝着司徒府的方向赶去。

当夏月芊敲响司徒府大门的时候，前来开门的人是司徒岚。

在看到夏月芊的那一刻，司徒岚那原本就红肿的双眼，瞬间涌出了大量的泪水，她带着浓重的鼻音说道：“月芊姐，你来了？你快去看看父亲和叔父吧，他们……”

夏月芊的眉头忍不住跳动了一下，立刻跟着司徒岚向里面走去。

此刻，整个司徒府都灯火通明。夏月芊还没有走到偏厅，就已经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司徒慕容、司徒玉泽和司徒修武三人看起来都受了很重的伤，脸色蜡黄，带着一种久不见天日的病态感。大夫人和二夫人穿着粗布麻衣，焦急地等在门外，两人紧紧地握着对方的手，似乎想要给对方一些力量。当她们看到夏月芊的时候，所有人的眼中都燃起了一丝希望。

夏月芊没有时间多问，只是皱着眉头看着紧闭的房门问道：“大舅舅和二舅舅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

二夫人的眼眶通红，而大夫人则再次忍不住，用帕子掩着脸哭泣起来。司徒慕容连忙说道：“现在有几位御医都在里面，但是他们刚才说，父亲和叔父都伤得太重了，他们会尽全力的。母亲，婶母，你们先别太悲观，只要人还活着，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大夫人连忙将眼泪擦去，用力地压了压眼角，狠狠地握紧了拳头，想要让自己的双手不至于颤抖得那么厉害：“我们也是刚刚才被人从公主的别院接回来的。老三媳妇没了孩子，现在正在他们的院子里，已经叫了大夫前去查看了。你两个舅舅……他们……他们的手脚，恐怕是保不住了……”

夏月芊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司徒岚连忙在旁边扶住了她，才让她不至于摔倒在地。她的两个舅舅都是习武之人，常年带兵打仗，没有人比她更明白手脚对于他们来说意味着什么。如果失去了手脚，那和废人又有什么区别呢？恐怕他们自己也会无法接受吧。

她努力地安抚着自己的舅母：“不会的，大舅母，舅舅他们一直都很厉害，一定还有其他的办法的，不会……不会像他们说的那样的。而且，这帮太医为了不承担责任，总是会把三分的病情说成七分，七分说成十分，他们的话是不能相信的。”

大夫人再次失态，泣不成声地说道：“如果能够保他们平安无事，就算是把我的性命换给他们我都愿意啊！”

二夫人红着眼睛，偷偷地将眼角的泪水拭去，强撑着露出一个笑容说道：“大嫂，您别这么说。月芊说得没错，事情也不一定就到了最糟糕的地步，咱们等着便是。”

从深夜到黎明，所有的人都站在门外，除了叹息声之外，几乎再也没有了任何的声音，甚至就连屋内，司徒诚和司徒信也没有发出半点呻吟之声。

当天空一点一点亮起来的时候，几位太医终于浑身血污地从房间内走了出来。当他们看到夏月芊的时候，连忙上前躬身行礼：“臣等参见长公主殿下。”

夏月芊连忙上前询问：“我的舅舅们现在怎么样了？”

几名太医面面相觑，其中一人上前禀报道：“启禀公主殿下，两位大人伤势过重，臣等一夜未曾停歇，也只是将他们全身的伤口全都处理了一遍，并且接上了断裂的骨头……”

夏月芊的眼睛几乎都要瞪裂了：“断骨？”

说话的那名太医叹息一声说道：“没错，大爷被剜去了髌骨，四肢寸寸断裂，而且五脏之内也有出血的情况，现在人已经陷入了高度昏迷之中，所以……”

大夫人听闻此言，整个人几乎都要崩溃了，她上前急切地问道：“那他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啊？现在已经给他看过了，是不是就不会再有事了？他……怎么会受了这么重的伤啊？怎么会……”

因为太过激动，大夫人再也承受不住，直接昏厥了过去。

夏月芊连忙将她抱在怀里，才没有让她摔倒在地：“太医，太医快来看看我的大舅母。”

太医立刻上前，用力地掐着她的人中，又给她把了把脉：“公主殿下，夫人的脉象十分虚弱，是因为忧思过度，如今又气血上涌，需要好好地静养，再用药物慢慢地调养才行。”

大夫人已经悠悠转醒，夏月芊蹲在司徒慕容的面前，对他交代道：“慕容，你和阿岚先带着舅母回庭院好好休息，多宽慰她一番，其他的事情，不用让她太过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