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夫人怨

侯府深院，夜色如墨。

大夫人紧咬着下唇，语气低沉而压抑：“可是……我劝过自己放下，可是，我总也无法接受……嬷嬷，你知道我心里有多苦吗？我……甚至想过，不如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夫人！”老嬷嬷闻言，脸色骤变，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捂住了大夫人的嘴，一双饱经风霜的眼睛警惕地扫视着四周，压低声音，语气焦急地责备道，“我的夫人呦，您这是说的什么话！往日里再难您都熬过来了，如今怎能生出这等心思？更何况，您的诰命才刚下来，您这边就闹着要和离，这不仅是打了司徒家的脸面，更是置皇家于不顾，以后，这样的话，想都不能想！就算您不为自己考虑，也要想想两位少爷，他们眼看着就要到议亲的年纪了，您要是闹出这么一出，谁还敢把女儿嫁到咱们家？老爷的侯爵是世袭的，咱们大少爷可是长房长孙，您总要为他们考虑一二啊！”

原本平静如水的眼眸里，终于泛起了一丝悲凉，她狠狠地咬住自己的手背，仿佛这样才能让自己清醒一些，她感觉自己就像是被无形的枷锁牢牢地束缚住，动弹不得。

老嬷嬷看着大夫人这般模样，眼眶也跟着湿润了，她从小看着大夫人长大，从懵懂无知的少女到如今端庄贤淑的侯府夫人，这其中的酸甜苦辣，她比谁都清楚，心疼地将大夫人搂入怀中，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柔声安慰道：“女人啊，哪个不是这样过来的？侯爷也算是不错了，在外是人人敬仰的大将军，在家也能哄您开心，这就足够了。夫人，一会儿老奴就去把侯爷请到房里来，总不能一直把他拒之门外啊，这要是传出去，像什么样子？您放心，只要您能笼络住侯爷的心，管他什么柳姨娘、杨姨娘的，都不足为惧，她们膝下也只有一个庶女，再养两年，随便找个人家嫁了也就罢了，说不定还能攀上个好亲事，为咱们两个少爷铺路呢，您可一定要想开些啊！”

安慰完大夫人，老嬷嬷这才小心翼翼地打开了内间的房门，这一次，大夫人没有再出言阻止。

与此同时，远在皇宫深处的钟粹宫内。

夏月芊是被生物钟唤醒的，天色蒙蒙亮。

这钟粹宫自然不会有她熟悉的那些长枪利刃，她刚一走出内殿，原本睡在她床边的宫女青栀便立刻惊醒，连忙起身，快步上前，关切地问道：“公主可是有什么吩咐？”

夏月芊轻轻摆了摆手，示意她不必紧张：“没事，我向来都是这个时辰醒，已经习惯了，你再睡一会儿吧，不用管我。”

青栀连忙摇了摇头，寸步不离地跟在夏月芊的身后，恭敬地说道：“公主说笑了，奴婢的职责就是伺候公主，怎能有公主已经起身，奴婢还睡着的道理？”

夏月芊知道自己跟她解释不清楚，也懒得再多费口舌，径直走到了院子里，目光落在旁边那片并不算茂盛的竹林上，几株略显高大的竹子映入眼帘，她迅速地从腰间抽出一把锋利的匕首，手起刀落，干脆利落地将一根细长的竹子砍了下来，只见刀光翻飞，咔咔几声脆响，青栀甚至还没来得及看清她的动作，一根长短适中的竹竿便已经出现在她的手中。

夏月芊将竹竿在手中掂量了一下，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旁若无人地开始演练起一套精妙绝伦的枪法，她的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每一招每一式都蕴含着凌厉的杀气，竹竿破空的声音更是让人心惊胆战。

一套枪法舞完，一旁的青栀忍不住拍手叫好，眼中充满了由衷的赞叹和敬佩：“公主真是太厉害了！奴婢看着都觉得英姿飒爽，气宇不凡，只怕这世间许多男子，都比不上公主呢！”

夏月芊擦了擦额头上细密的汗珠，微微一笑，谦虚地说道：“不过是花架子罢了，看着好看而已，真到了战场上，可要比这更快更狠才行！”

青栀忍不住好奇地问道：“公主真的上过战场吗？”

夏月芊点了点头，语气平静地说道：“当然，最后那场大败金国的战役，我就参加了。外祖父不让我去，我就自己偷偷混进了军队里，等打赢了之后，他才发现。不过后来还是差点被外祖父军法处置了。”

青栀听得目瞪口呆，满脸都是不可思议的神情：“这是为何啊？”

夏月芊笑着解释道：“还能因为什么？在军队里，军令如山，他让我留在军营里，我就不能擅自离开。虽然我没有受伤，但想来，外祖父也是后怕的。”

突然想起了疼爱自己的外祖父和舅舅们，夏月芊的脸上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丝淡淡的遗憾，一开始她还天真地想着，也许什么时候自己就能被接回去了，可现在她越来越意识到，或许以后再想见他们一面，都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外戚不得与后宫之人过多来往，如今她是公主，是身处后宫之人，而外祖父他们，却只是外戚。

收敛起脸上的笑容，夏月芊再次舞动起手中的竹竿，以竹为剑，一套剑法很快便在她手中流畅地施展开来。

天色渐渐亮了起来，一轮红日自东方缓缓升起，宛如一个燃烧着的火红色玉盘，一点一点地跳出高高的宫墙阻隔，最终高高地悬挂在天空中，散发着耀眼的光芒。

夏月芊将手中的竹竿递给了青栀，吩咐道：“帮我收好，以后我还要用的，这东西还算趁手。”

青栀连忙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接过了竹竿，恭敬地应道：“是，公主还是先梳洗一番吧，时辰也差不多了，咱们要去给皇贵妃娘娘请安了。”

夏月芊一脸疑惑地问道：“每天都要请安吗？这也太麻烦了吧？”

青栀抿唇轻笑，柔声解释道：“这是宫里的规矩……”

她的话还没说完，王嬷嬷和孙嬷嬷便一同出现在了夏月芊的面前，王嬷嬷看起来更加沉稳老练，她打量着夏月芊的眼神中带着一丝不满，语气略显严肃地说道：“公主殿下，现在还请您随奴婢去梳洗一番，还有您身上的这身衣裳，穿着也实在是不够得体。”

夏月芊好心地解释道：“我只是为了方便练武而已，不用这么在意。”

王嬷嬷的声音依旧平稳，听不出任何情绪：“公主殿下恕罪，帮助公主殿下熟悉宫中的一切规矩，是奴婢的职责所在，若是公主殿下因为不懂规矩而被他人非议，那便是奴婢的失职，还请公主殿下能够体谅。”

夏月芊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妥协道：“好好好，体谅体谅，不就是梳洗打扮嘛，我去就是了。”现在谁来体谅体谅她啊？

一开始她就预料到，这些被派来教导她的嬷嬷肯定会对自己指手画脚，可她万万没想到，这才是来的第一天，她们就已经完全进入角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