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诰命

皇贵妃眼皮微抬，扫了跪在地上的女子一眼，语气冰冷得如同寒冬腊月的冰碴子：“你若真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今日就绝不是区区禁足这般简单了。好好在宫里给我闭门思过，什么时候真正明白了，再出来也不迟。”

司徒诚风尘仆仆地回到府中，顾不得身上的征尘未洗，便迫不及待地将那份烫金的诰命诏书，双手呈给了端庄的大夫人，眉宇间掩饰不住的喜悦之情：“夫人，这是皇上亲自下旨加封您的诰命诏书啊！想必明日，宫中就会派人将诰命服饰送来府上，您可要好好收着。”

大夫人神色平静，并未接过那份象征着荣耀的诏书，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轻轻“嗯”了一声，随后便从司徒诚手中接过诏书，转身放入暖阁角落里的一个精致的紫檀木匣子中。她背对着司徒诚，声音轻柔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我有些乏了，想早些歇息。”

司徒诚看着她清冷的背影，脸上浮现出一丝难以言喻的尴尬与失落，心中五味杂陈。想到这些年来，她为了整个将军府的操持付出，想到她将两个儿子都培养得如此出色，心中又涌起一股愧疚之情，脸上不由自主地带上了几分讨好的笑容：“夫人，为夫自从边关归来已经两日了，难道你真的要让我夜夜都睡在外间吗？”

大夫人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的波动，如同她的人一般，清冷而淡漠：“夫君说笑了，在这院子里，一切都听凭您的安排。无论是睡在内间还是外间，是宿在我房里还是柳姨娘房里，不都是由您来做主吗？”

司徒诚的脸色顿时涨成了猪肝色，他向前走了几步，伸出手想要拥抱一下自己的妻子，语气也变得格外温柔：“婉婉，我知道，你心里一直都存着怨气，都是我不好，是我对不起你。可是……”

他的手还没来得及触碰到大夫人纤细的腰肢，大夫人却如同受惊的蝴蝶一般，轻盈地转身避开了他的大手，身形一闪，已经到了床榻的另一侧。她的神情依旧平静如水，看不出任何波澜：“夫君，夜色已深，我想早些安歇，您还是……请回吧。”

司徒诚看着大夫人那张清丽绝俗的脸庞，语气中充满了诚恳：“这些年来，自从我回来，你总是不愿与我同床共枕。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些什么，是我没有坚守住我们之间的誓言，是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情。可是婉婉，我已经向你解释过很多次了，当初……一开始我真的是完全昏迷不醒的，是如眉……是柳姨娘她衣不解带地照顾了我一个多月，我……”

大夫人缓缓抬起眼眸，静静地凝视着司徒诚的双眼，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声音依旧平和而疏离：“我不想再听你们那段感天动地的爱情故事，也不想知道你们是如何情投意合的。你想要抬举她，想要给她一个名正言顺的名分，我都答应了，甚至给了她们足够的体面，你还想让我怎么样呢？司徒诚，或许……如果你真的想让她来做这个司徒夫人，我同样可以微笑相让。”

司徒诚的眉头微微皱起，神情有些不悦：“没有人想要取代司徒夫人的位置。从我十八岁迎娶你进门的那一天起，你就是我司徒诚唯一的妻子，这一点永远都不会改变！可世事总有难以预料的事情发生，当初若不是因为烈酒误事，我也绝不会犯下那样的错误，你相信我！”

“呵……”大夫人轻笑出声，那笑声听起来是如此的讽刺，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一般，甚至笑出了眼泪：“烈酒误事？世事难料？司徒诚，你以为我如今还是当年那个懵懂无知的少女吗？你不愿意，事情真的能够发生？算了吧，这些我都已经不在意了，也不想再知道了。我最后再跟你声明一遍，以后你在我面前休要再提此事，夫君还是请回吧。”

司徒诚见大夫人无论如何都不肯原谅自己，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默默地退到外间，在太师椅上坐下，顺手拿起桌上的一杯茶盏，一饮而尽。

茶水不知何时沏的，还带着一丝余温，可是那扇毫不犹豫地紧闭起来的内间房门，却让他的心底涌起一阵阵的寒意。

他也知道不能怪罪大夫人，当年他们成婚之时，她不过是一个刚刚及笄的少女，温婉动人，明媚聪慧。那短短一个月的新婚时光，是他一生中最快乐的日子。新婚一个月期限一过，他就奉命去了边关，新婚燕尔，两地相望。不到两个月，她便有家书寄来，信中言语羞涩，带着一丝娇羞和喜悦，告知他她已经怀有身孕。可是直到司徒玉泽两岁，他才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孩子。

司徒诚的目光渐渐暗淡了下来，作为一名将领，他无疑是合格的；作为大夏的子民，他也尽到了自己的忠义。可是对于他的妻子，对于司徒玉泽和司徒慕容，他却充满了亏欠。

他深深地叹息了一声，一口将茶盏中的茶水饮尽，然后起身走到自己简单收拾出来的床榻边，直接躺了上去。

内间里，一直贴身伺候的嬷嬷忍不住出声劝慰道：“夫人，您这是何苦呢？”

大夫人并没有回答她的话。嬷嬷走上前，帮她将被子掖了掖，压低声音说道：“夫人，您也别怪老奴多嘴。如今大爷他们都回来了，一时半会儿是不会再离开了，这是好事。您这边又新得了皇上亲封的诰命，说到底，这不都是大爷用半生戎马给夫人挣来的吗？大爷常年在外征战，难免会有需求，夫人也不是懵懂的小女孩了，难道还真要信奉那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誓言？夫人您照顾司徒府，生养了两个哥儿，上对得起天，下对得起地，已经足够了。大爷也都是看在眼里的。男人嘛，哪个不是三妻四妾的？照老奴说，只要不威胁到夫人的地位，倒也不必放在心上。”

大夫人低垂着眼眸，掩盖住眼底那抹淡淡的悲凉：“你说的道理，我又如何不知？只是我过不了自己这一关。二十多年了，我始终无法接受这些年来，一直都有另一个女子陪在他的身边。谁又会愿意跟别人分享自己的夫君呢？我做不到。”

嬷嬷也跟着叹了口气：“可是您这样，岂不是要把大爷往外推吗？他既然回来了，又有心想要弥补，那就说明他的心里还是有夫人的。夫人，您可千万不要耍小孩子脾气，到时候怕是会得不偿失啊！以前什么事情都能依着您，这次您就听老奴一次劝，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