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妾入府

司徒府邸，庄严肃穆。大夫人端坐于厅堂之上，目光深邃地审视着眼前略显局促的柳姨娘，她的神色复杂难辨，似有不悦，又似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厅堂内的气氛凝重而压抑，仿佛连空气都停止了流动。

柳姨娘身着一袭素雅的绸缎长裙，却难掩其略带风尘的妩媚。她小心翼翼地端起一杯茶，递到大夫人面前，轻声道：“夫人请用茶。”声音柔弱，带着几分卑微。

大夫人眼神复杂地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最终还是接过了那杯茶，轻轻抿了一小口，便将其搁置在一旁。她从身边的侍女手中接过一只色泽温润、质地细腻的羊脂玉镯，递向柳姨娘，语气平淡地说道：“这些年，你在边关照顾将军，也算辛苦。为司徒家开枝散叶，更是功不可没。如今你既已正式入了司徒家门，望你能谨言慎行，克己守礼，多多为夫君分忧。”

柳姨娘闻言，连忙叩首于大夫人脚下，声音哽咽地回应道：“是，妾身谨遵夫人教诲，定当竭尽所能，不负夫人期望。”

大夫人的目光随之转向站在一旁，显得有些不知所措的司徒岚，脸上依旧是淡淡的表情，让人难以捉摸她的真实情绪：“这孩子便是阿岚吧？”

柳姨娘立刻会意，转身朝司徒岚递了个眼色，示意她上前行礼。在司徒岚迈步向前之时，柳姨娘暗自用力拉了她一把，让她猝不及防地跟着跪倒在地，催促道：“阿岚，快，快给母亲请安。”

司徒岚茫然地抬起头，看着眼前这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庞。那一声“母亲”，无论如何也难以从她口中吐出。这十几年来，她与姨娘相依为命，早已习惯了在边关的简单生活。如今骤然回到这奢华的将军府，面对着眼前这位雍容华贵的大夫人，她心中充满了不安和抵触。

柳姨娘见状，抓住司徒岚胳膊的手又加重了几分力道，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急：“阿岚，听话，快叫母亲。”

司徒岚感到手臂传来一阵隐隐的疼痛，眼泪几乎夺眶而出。她转过头，看到柳姨娘微微皱起的眉头，以及眼中隐藏的恳求。她不明白，为何回到了将军府，她的姨娘要如此小心翼翼、做小伏低。但看着她那张满是顾虑的脸庞，她不忍让她为难。最终，她还是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声音细若蚊蝇地喊了一声：“母亲。”

大夫人神色依旧平静，听不出喜怒。她随手从身边的侍女手中接过一个精致的妆奁，以及一块雕刻着精美纹饰的长命锁，淡淡地说道：“你从小便跟随在边关，想必是吃了不少苦头。这套头面，便算是母亲给你的见面礼吧。另外，这还有一块长命锁，乃是司徒家的孩子出生之时，都会打制一块的。当年连月芊被带回府时，也有一块。这块，便算是补给你的。”

司徒岚小心翼翼地接过妆奁和那块沉甸甸的长命锁，感受到手中传来的重量，她连忙低下头，轻声说道：“多谢母亲。”

大夫人这才微微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语气也稍稍缓和了一些：“都起来吧。以后大家就是一家人了，不必如此拘礼。今日之后，倒也不必动不动就跪着了。”

站在一旁的司徒诚清了清嗓子，这才将目光转向站在一旁的司徒慕容和长子司徒玉泽，缓缓说道：“以后阿岚就是你们的妹妹了，兄妹之间，要相互友爱，互相关照。阿岚，快过来，正式见过你的两位兄长。”

司徒岚闻言，略带怯懦地向前走了几步，小心翼翼地看了司徒慕容一眼，又将目光转向他身旁另一位男子。那男子身着一袭月白色的长袍，面容俊秀，气质温润如玉，看起来不过二十岁左右的年纪。他与司徒慕容身上那种冷峻的气质截然不同，给人一种温和而儒雅的感觉。

司徒岚低着头，轻声说道：“阿岚见过大哥，二哥。我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礼物，以前偶尔绣了两个荷包，希望两位哥哥不要嫌弃。”

司徒玉泽从她手中接过荷包，只见上面绣着几朵歪歪扭扭的梅花，针脚粗糙，显然不是出自擅长女红之人的手笔。但他却并未露出丝毫嫌弃之色，反而冲她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微微点了点头，以示回应。

司徒岚拿着剩下的荷包，走到司徒慕容面前。自从半年前两人在边关相遇以来，司徒慕容从未主动和她说过一句话。她不确定，此刻他是否会接受自己的礼物。她低着头，手还未递过去，手中的荷包便被人一把夺了过去。

一个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阿岚，你就只绣了两个荷包啊？你也太偏心了吧。二哥不要的话，就给我吧。”说话之人，正是司徒修武。

司徒慕容一把将荷包从司徒修武手中抢了回来，语气带着一丝嫌弃：“我扔了也不会给你。”

司徒修武顿时有些无语，无奈地说道：“你看看你这人……”

司徒慕容颇为嫌弃地打量着手中的荷包，皱着眉头说道：“绣得这样丑，真不知你是怎么拿得出手的。还是赶紧练练吧，不然到时候传出去，你可就要被其他世家小姐给笑死了。”

司徒诚见状，脸上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他开口说道：“好了好了，今后都是一家人了，不必如此拘束。你们的母亲早就差人准备好了膳食，夫人，咱们去前厅用膳吧？”

大夫人并未理会司徒诚，甚至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她站起身，身边的老嬷嬷立刻上前搀扶住她，她很自然地将手搭在嬷嬷的胳膊上，迈着优雅的步伐，缓缓地向前走去。司徒诚见状，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他尴尬地笑了笑，低下头自嘲地摇了摇头，然后看了柳姨娘一眼，示意她跟上。

厨房早已准备好了丰盛的菜肴，一家人男女分席而坐。二夫人只是客气地冲柳姨娘点了点头，便热情地挽起了大夫人的手，脸上堆满了笑容，亲昵地说道：“大嫂，这些年来，这个家全靠你一个人里里外外地操持，我在你的庇护之下，也安逸了这么多年。这下好了，父亲和大哥他们都回来了，以后咱俩可就有时间一起偷偷懒了。我带你好好逛逛京城，你说你平时除了去铺子里查账，就很少出门，什么时候出去好好玩过啊？”

大夫人伸出手指，轻轻地在二夫人的额头上点了一下，佯装嗔怪地说道：“你平日里若是能勤谨一些，我或许还能抽出时间多逛一逛。让你看账本，你说看着就头疼；让你理事，你又说不爱管；就连让你去庄子上看看，你都要看那天的天气如何。”

二夫人脸上依旧带着笑容，半抱着大夫人的手臂，亲昵地撒娇道：“那还不是因为有大嫂你在吗？你看你，在外人面前，何苦这么揭我的老底？”

柳姨娘默默地站在一旁，如同一个透明人一般，看着她们这般亲昵说笑，只是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一言不发。

二夫人其实是故意做给柳姨娘看的。她与大夫人境遇相同，嫁入将军府十几年甚至二十年，与丈夫真正相处在一起的时间，加起来也不超过一年。偌大的将军府，真的全靠她们二人苦苦支撑。所以在司徒玉泽还未满十五岁的时候，就已经成了家里的顶梁柱，人情往来，迎来送往，都是他硬生生撑了起来。这也是因为家里没有男人的缘故。

这些年来的苦楚，她们无处诉说，也无人可说。甚至于她们两人，在一起闲谈之时，也只会说些无关紧要的话题，从来不提及其他。

大夫人用眼角的余光瞥见柳姨娘一直低着头，一言不发，便将目光转向了她身旁的司徒岚，脸上带着一丝探究的神色，缓缓地问道：“阿岚，你今年多大了？看你好像跟月芊差不多大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