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宫心计

夏明与皇贵妃缓缓起身，夏佳淇这才不露痕迹地拽了拽夏月芊的衣袖，示意她一同起身，走向那摆满了珍馐佳肴的宴席。

桌案之上，各色菜肴琳琅满目，令人眼花缭乱。夏月芊腹中确实空空如也，但与这些心思各异的人同席而坐，竟顿觉食不下咽，毫无胃口。整个宴席过程，寂静无声，仿佛所有人都只是为了应付差事，草草地动了几筷子便放下，如同蜻蜓点水般。

夏月芊在心中暗自叹息。这些精致的菜肴，在她戍守边关之时，可是连见都未曾见过，精美得几乎让人不忍下箸。既然已经摆在了面前，多吃一些，也算是对食物的尊重吧。想到这里，她便不再顾及旁人的脸色，埋头认真品尝起来。

最终，夏月芊眼睁睁地看着宫人们将那一桌子几乎未动，只吃了不到一半的菜肴全部撤下，又各自回到自己的席位前，端起面前的茶盏，慢条斯理地品茗。

夏明轻轻抿了一口茶，放下茶盏，转头看向皇贵妃，语气温和：“朕记得，你是为月芊安排了钟粹宫吧？虽然路途是远了些，但胜在清静雅致。月芊，时辰已经不早了，想必你也已疲惫不堪，不如早些回去歇息。明日定远侯的接风宴，你还要盛装出席呢。”

终于要结束了吗？夏月芊在心中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起身盈盈一拜：“谢父皇体恤，月芊先行告退。”

皇贵妃也随之起身，面带微笑：“钟粹宫那边都已经布置妥当，臣妾只是担心那些宫人仗着月芊刚回宫，会有所怠慢。正好，我宫里的这几个二等宫女还算得心应手，不如就先送过去让月芊使唤着。李嬷嬷，青栀，素枝，你们再带上两个伶俐的小丫头，务必好生伺候公主。”

几个宫女连同李嬷嬷立即从一旁站了出来，跪地叩首应是。

夏月芊看得有些疑惑，抬眼看向皇贵妃，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我…应该用不到这么多人侍奉吧，要不……”

皇贵妃脸上的笑容依旧温婉动人，语气却不容置疑：“这些都是公主应有的规制，往后你自然就明白了。”

这话说得，仿佛一旦拒绝，便是她不懂规矩一般。夏月芊无奈地闭上了嘴，只能带着皇贵妃赐给她的宫女，缓缓向外走去。

夏明方才说钟粹宫有些远，夏月芊原本还觉得，都在同一个皇宫之内，又能远到哪里去呢？难道还能比她从宫门到皇贵妃的凤仪宫的距离更远吗？但事实证明，是真的远，而且远了不少。

足足走了将近半个时辰，夏月芊才终于看到了钟粹宫那略显斑驳的匾额。

青栀先是吩咐了内监再次仔细巡查了一遍整个宫殿，确认无误后，才引领着夏月芊走向正殿的方向，轻声说道：“公主殿下，钟粹宫虽然不大，位置也比其他宫殿稍微偏僻了一些，但好处是清静，住在这里没有太多拘束。除了去请安的时候可能会稍微远一些，倒也没什么不便之处。如果公主觉得累，可以跟内务府申请步撵。”

夏月芊倒不觉得自己有多娇气，笑着摇了摇头：“这个就真的不必了。我以前住的地方，可是军营之中的帐篷，除了一张床，也就只有一张桌案而已。这里随便一个房间，也比军营的帐篷要宽敞舒适许多了。”

青栀忍不住轻笑了一声：“公主殿下，现在可是在皇宫之中，自然是不能和以前相提并论的。公主殿下稍候片刻，奴婢这就去将床铺整理一下，好让公主殿下能够安歇。”说完，便转身忙碌去了。

夏月芊随意找了一处地方坐下，刚一落座，另一位大宫女素枝就立刻招呼着所有人聚集过来，向夏月芊行参拜之礼。

夏月芊摆了摆手，示意他们起身：“我这里没有太多繁文缛节，只要别让人抓到什么把柄就好。我不会无缘无故地为难你们，我也不希望有人通过你们来为难我，都明白了吗？”

宫女太监们都低着头，声音小心谨慎：“奴婢明白，奴才遵命。”

夏月芊满意地点了点头：“明白就好。”

看今日这阵仗，这皇宫恐怕比边疆战场还要难应付。尤其是那个夏月朗和夏妍纯，真不愧是兄妹俩，都是用鼻孔看人。皇帝还在跟前，就如此目中无人，若是没有皇帝在场，怕是敢直接动手了吧。不过，就算他们真的动手，她也并不害怕。夏月芊下意识地晃动了一下自己的手腕，她就不信在这皇宫之中，打架还能有人能打得过她。

青栀很快便走了过来，轻声说道：“公主殿下，可以就寝了。奴婢马上就去准备热水，泡上一泡，晚上睡觉也会更香甜一些。”

夏月芊刚想说不用麻烦了，青栀就已经转身离开了。看着这样被人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伺候着，夏月芊还是觉得有些不太适应。她独自一人躺在柔软的床榻之上，盖着丝滑的被褥，让所有伺候的人都退了下去，但她依旧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在军营之时，小时候她是跟着孙嬷嬷一起睡的，后来稍微长大了一些，司徒岚每日都陪伴在她身边，最后两人终于得偿所愿，住到了同一个营帐之内，很多年都没有分开过。训练最辛苦的时候，司徒岚也会将熬好的中药水端到她的床前，让她泡脚舒缓疲劳。但那种她可以心安理得地享受的服务，在这里就让她觉得有些不太习惯。

也不知道司徒岚他们现在怎么样了。还有外祖父，舅舅们大概会和舅母一起，全家都开开心心地吃着饭，说着边关的趣事吧。估计现在只有她，身处在这个陌生的地方，要对着一堆并不认识却自认为是她家人的陌生人，还有谁能比她更可怜呢？

但事实上，确实是有人比她更可怜。

司徒岚看着这完全陌生的房间，惴惴不安的心思没有任何可以安放之处。

她默默地跟在仆妇身后，走进了一个别致的院落。丫鬟婆子们将她团团围在中间，又是沐浴又是梳洗，但脸上却没有任何喜色。

她不是小孩子，从司徒慕容对她的态度，她也能感觉到自己的出现有多么不受待见。以前在军营，只有司徒慕容会让她觉得不舒服，可来到将军府，上到穿着华贵的大夫人，下到帮她梳洗的小丫鬟，似乎都如同刚到军营时的司徒慕容一般，对她充满了敌意。

梳洗打扮过后，她被人带着来到了正院的客厅。她还未来得及落座，便看到姨娘端着一杯茶，恭恭敬敬地跪在了大夫人的脚下，声音轻柔而谦卑：“夫人，妾身柳氏，敬请夫人用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