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鸩酒？糖丸？

内心如热锅蚂蚁般焦躁的孙嬷嬷，骤然听到这句话，心头仿佛被一道闪电劈中。“即便有人想要对小公主动手，也该顾忌着眼下皇后新丧，举国哀悼的时节，定然不会如此急不可耐。”她原是这么想的，可如今看来，却是大错特错，对方恐怕是早已按捺不住了吧？

孙嬷嬷连忙稳住心神，向两位夫人恭敬行礼：“两位夫人若要前往前厅，请随奴婢来。”

将顾夫人和慕容夫人送走后，孙嬷嬷立刻寻了个空隙，便脚步匆匆地朝着暖阁方向赶去。她一把推开房门，映入眼帘的是横躺在一旁，睡得正香的乳母。孙嬷嬷的心，顿时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紧，悬到了嗓子眼。直到她快步走到床边，看见小公主正安稳地睡着，那颗高悬的心才终于沉甸甸地落回原处。

她的动作惊醒了身旁睡梦中的乳母，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一看见孙嬷嬷，便立刻起身行礼：“孙嬷嬷……”

孙嬷嬷赶紧伸手扶住了她。如今小公主身边能用的人实在太少了，她也不知道究竟该信任谁。可眼下，她也不得不选择相信这位乳母：“小公主她可还好？”

乳母连连点头，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小公主虽然哭了半天，但好在现在已经睡着了。孙嬷嬷您放心，我一定会尽心尽力照顾小公主的。”

孙嬷嬷用力地握了握她的手，语重心长地说道：“近日宫里的事情比较多，也比较繁杂，小公主就全仰仗你照顾了。”

乳母顺从地垂下头，轻声应是。

那封饱含担忧与期盼的书信，最终还是没能送出去。

孙嬷嬷再也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各府命妇一个接一个地离开，看着顾夫人与慕容夫人并肩走出灵堂，最终带着深深的失望，再次回到了暖阁。

皇后的灵柩在未央宫停放了整整三日。这三日里，皇帝罢免了早朝，每日都会身穿素服，静静地坐在灵柩前，那悲痛欲绝的模样，像极了一个痛失爱妻的丈夫。三日之后，灵柩被移往长生殿，在那里，还将举行长达七七四十九日的盛大法事，为皇后祈福。

仿佛一夜之间，整个皇宫都恢复了往日的热闹景象，只有长生殿依旧笼罩在一片肃穆的气氛之中。

孙嬷嬷没能跟随队伍前往长生殿，只因为那天，她像往常一样去了暖阁，却看到乳母正抱着小公主，用汤匙喂着什么东西。当她看到孙嬷嬷时，乳母的手猛地一颤，手中的茶碗“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摔得粉碎。

孙嬷嬷心头一惊，赶忙上前，一把从小公主手中夺过那个小碗，声音都带着一丝颤抖：“你给她喂了什么东西？”

乳母却显得有恃无恐，反倒轻蔑地笑了笑：“嬷嬷何必如此大惊小怪？公主殿下哭闹不止，难以安睡。这是太医特地开的安神汤，给公主殿下喂下一些，让她好好休息，这又有什么不可？”

孙嬷嬷怒火中烧，抬手便要狠狠地扇向乳母。然而，她的手却在半空中被乳母一把抓住。乳母原本温顺的脸上，此刻却带着一丝嚣张的神色：“孙嬷嬷，如今你可要看清楚局势了。皇后娘娘已经不在了，你以为你还能像以前那样作威作福吗？”

“收拾你一个小小奴婢，我还是有这个权利的！”孙嬷嬷怒喝一声，一脚狠狠地踢向乳母的膝盖。乳母猝不及防，腿脚一软，单膝跪倒在地。“你给我记住，公主殿下的母后虽然不在了，可司徒家还在！不是什么人都能随意欺辱的！你这狗东西，有几条命敢如此作践公主殿下？今日我就要带你去面见陛下，看你这狗东西如何向陛下交代！”

乳母的眼中先是闪过一丝本能的恐惧，但随即又恢复了有恃无恐的神情。她若无其事地站起身，对着孙嬷嬷轻蔑一笑，然后慢慢地向后退去，走出了暖阁。

她那笃定的笑容，让孙嬷嬷隐隐感到一丝不安。她下意识地轻轻拍打着小公主的襁褓，担忧地看着襁褓中那小小的一团，她真的害怕，自己无法保护好她。

最终，事情并没有闹到殿前。孙嬷嬷被德妃派人请了过去。

德妃斜倚在柔软的软塌之上，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淡淡地瞥了孙嬷嬷一眼，随后又垂下眼眸，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中的金丝手炉。她轻描淡写地开口说道：“听说你与小公主的乳母发生了争执？本宫本就有协理六宫之权，如今皇后已经薨逝，这后宫之事，自然要由本宫来负责。说吧，到底是为了什么事？”

皇帝尚未登基之时，德妃作为侧妃，仗着自己出身高贵，即便只是个庶女，也是出自相府，因此根本不把父兄均远在边陲的正妃放在眼里，处处傲慢无礼。如今皇后刚刚离世，小公主又失去了依靠，孙嬷嬷只能将自己的姿态放到最低，深深地叩首道：“德妃娘娘，奴婢发现小公主的乳母私自给小公主喂食来历不明的汤药，因此才发生了争执。如今宫里上上下下都在为皇后的丧仪忙碌，娘娘您又刚刚诞下皇子，奴婢本不该在这种时候打扰您。可小公主的安危至关重要，万一出了什么差错，奴婢就算死了也无法向皇后娘娘交代啊！”

德妃轻蔑地看了一眼跪伏在她脚下的孙嬷嬷，发出一声不屑的冷笑。随后，她的目光又转向乳母：“她说的可是事实？”

乳母也连忙深深叩首，声音里充满了委屈：“娘娘明鉴，奴婢冤枉啊！小公主自出生以来就一直啼哭不止，嗓子都哭哑了。奴婢担心她再这样哭下去会伤了身子，于是便向太医求了安神的汤药，而且也是严格按照太医的嘱咐来煎熬的，怎么会像孙嬷嬷说的那样，想要加害公主呢？求娘娘还奴婢一个清白啊！”

德妃用手托着下巴，慵懒地靠在玉枕上，语气淡淡地说道：“孙嬷嬷，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既然公主殿下交由乳母照看，自然应该用人不疑。难道你还怕乳母会害了公主殿下不成？她有几个脑袋敢做出这种事？凡事都要多动动脑子，不要总是想当然耳。这次的事情闹到了本宫这里，若是再因为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去打扰圣上，恐怕你们谁也逃不过责罚。罢了，本宫会命人去太医院核实此事。但在查清楚之前，你们都要好好地照看小公主。她若是有什么差池，所有看顾的人，都得跟着陪葬！”

轻飘飘的几句话，似乎就想将此事轻轻揭过。孙嬷嬷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想着等找到机会再提更换乳母的事情。她在心里暗暗下定决心，往后一定要多加注意。德妃既然已经说了公主若有意外，所有人都要陪葬，想来乳母也不敢再乱来了。

“孙嬷嬷，你且留下。”就在孙嬷嬷叩首起身，准备跟着乳母离开之时，德妃缓缓开口，挥手屏退了其他的宫人，然后慢条斯理地说道，“本宫还有一件事要提醒你。近日陛下正忙着你们那位娘娘的丧仪，很多事情都顾不上。如今皇后已经薨逝，本宫既然已经得到了管理六宫的权力，那就要为陛下分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