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狸猫换

夜色如墨，紫禁城深处一片寂静，只有偶尔巡逻的更夫敲击着梆子，发出沉闷的回响。未央宫内，气氛却压抑得令人窒息。

一位身着陈旧宫装的小太监战战兢兢地跪在殿外，声音细若蚊蝇：“孙嬷嬷，芳华宫德妃娘娘待产，宫里所有的太医都候在了芳华宫外，一时半会儿，恐怕是请不来太医了……”

孙嬷嬷身形一颤，苍老的脸上布满了悲愤。她紧咬着牙关，极力压抑着内心的怒火。堂堂一国之母，皇后娘娘分娩之际，竟只有一个太医、一个稳婆在旁？难道就因为皇后的依仗远在边关，皇帝便如此轻视吗？他难道不怕镇守边疆的老将军和小将军们为此事兴师问罪吗！

稳婆的声音带着一丝诡异的平静，打破了殿内的沉寂：“这小公主……似乎已经没了气息。”

孙嬷嬷闻言，心头猛地一惊。她眼睁睁地看着稳婆就要将那小小的婴儿放入一旁的竹篮之中，那是预备给夭折婴儿准备的。她再也顾不得其他，疯一般地冲上前去，一把将孩子夺了过来。

刚才匆忙一瞥，她分明看到小公主的眼皮微微颤动了一下！这是娘娘用性命换来的孩子，就算要走，也要干干净净、风风光光地走！绝不能如此不明不白的被断送性命！

她紧紧地抱着怀中的婴儿，仔细端详着。虽然小脸涨得青紫，但她能感觉到那微弱的，却真实存在的呼吸。孙嬷嬷怒不可遏地瞪着故作镇定的稳婆和一言不发的太医，声音带着一丝决绝的狠厉：“你们可知躺在这里的是什么人？你们是为皇后娘娘接生的，如今却要酿成一尸两命的惨剧，真当自己能安然走出这未央宫吗？！”

稳婆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心里清楚，即便今日能走出未央宫，也绝不可能活命，那个幕后之人绝对不会留下任何活口。她早就收下了那人送来的千两黄金，为了保全家人的性命，她早就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

孙嬷嬷再也顾不上与他们理论，她紧紧地抓住婴儿的脚踝，将她头朝下倒立起来，然后用手掌一下又一下地拍打着婴儿的后背。她的动作越来越急促，越来越用力，她只有一个念头：无论如何，也要救活这个小公主！

终于，在孙嬷嬷不懈的努力下，一声微弱的，如同小猫般的哭声划破了沉寂。孙嬷嬷喜极而泣，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陛下驾到——” 宫门外，内监尖细的声音划破长空。

孙嬷嬷不敢耽搁，她小心翼翼地将小公主抱到外殿。皇帝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眉头便微微皱了一下，随即别过脸去，再也没看第二眼，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皇后怎么样了？”

太医战战兢兢地从内殿走出，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颤抖着：“陛下，皇后娘娘难产，已经……薨逝了。”

皇帝的脸色终于变了变，他抬脚想要进入内殿，却被身后的宫人拦了下来：“陛下，血污之地，踏入不祥。”

皇帝原本抬起的脚，又缓缓地收了回去。

此时，一个年轻的小太监兴奋地冲了进来，声音尖锐而充满喜悦：“陛下，陛下大喜！德妃娘娘产下小皇子，母子平安！”

与此同时，在富丽堂皇的芳华宫内，慕容青青正慵懒地斜倚在软榻之上，身上散发着淡淡的香气。她丝毫不在意自己刚刚生产完的虚弱，反而用一种近乎挑剔的目光打量着乳母怀中那个皱巴巴的小婴儿。

“怎么会这么丑？”她用绣着精致花纹的丝帕捂住口鼻，似乎是嫌弃那婴儿身上的味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满，“我不是让你们挑选眉眼好看的侍卫吗？”

身边的老嬷嬷连忙谄媚地笑着上前，小心翼翼地解释道：“娘娘息怒，再丑，他也是国师钦点的紫微星啊！正宫那位，此刻怕是已经一尸两命了，这紫微星的名头，可没人敢跟娘娘抢。再说，这孩子本就是早产催生而下，月份不足，自然会小一些，等他长开了就好了。”

德妃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先抱下去吧，一股难闻的味道。不过别走远，小安子已经去请陛下了，想来很快就到。”

话音未落，便听见外面传来内监尖细的通报声：“陛下驾到——”

德妃的眼中闪过一丝得意，她连忙躺了下去，拉过丝绸锦被盖在身上，闭上眼睛，装出一副虚弱的样子。

老嬷嬷慌忙抱着小婴儿迎出内殿，跪在皇帝脚下，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奴婢叩见陛下。娘娘刚诞下皇子，身子虚弱，不能亲自迎接陛下，请陛下恕罪。”

皇帝停下脚步，脸上带着抑制不住的喜悦，他俯身看向嬷嬷怀中的婴儿，语气激动：“这孩子……不错，很不错……爱妃辛苦了，这小皇子甚是可爱！” 他的目光转向内殿，声音也提高了些许。

德妃的声音虚弱地从内殿传来：“陛下可听到凤鸣之声？”

芳华宫内温暖如春，将宫外的寒冷隔绝在外。房间里弥漫着淡淡的鹅梨香，除此之外，一片寂静，根本没有任何声音。老嬷嬷闻言，顿时眉开眼笑，连忙附和道：“老奴也听见了！娘娘生产之时，随着小皇子的啼哭，天上隐隐约约传来凤鸣之声，听得真真切切！”

其余的宫女太监也纷纷附和，一口咬定自己听到了凤鸣之声。皇帝闻言大喜，连忙伸手将嬷嬷怀中的婴儿抱了过来，仔细端详着：“国师所言果然不假！爱妃之子，定是命定的紫微星！朕观他天庭饱满，是个有大福气的孩子！爱妃要好好养好身子，择日，朕便昭告天下，此子便是太子！”

德妃的嘴角终于抑制不住地向上弯起，露出了一个得意的笑容。这一局，终究还是她赢了。司徒静即便做了皇后又如何？即便生下了孩子又能怎样？如今这后宫，将再也没有司徒静的位置，只有她慕容青青！

皇帝并没有在芳华宫内久留，等到浩浩荡荡的人群散去之后，德妃立刻让嬷嬷将孩子抱到内殿。她看着那张依旧皱巴巴的小脸，伸出手，轻轻地捏了一下那婴儿嫩红的脸颊。她那长长的护甲深深地嵌入了婴儿的皮肤，婴儿吃痛，顿时大哭起来。德妃嫌恶地将手收回，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容：“低贱宫女生下的孩子，竟然也能被封为太子，真是那贱婢命好！给司徒静接生的稳婆和太医，都处理妥当了吗？”

嬷嬷连忙走上前，压低声音说道：“娘娘放心，太师安排的事情，提督亲自派的人，定然万无一失。娘娘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咱们的人已经传来消息，那位已经死了，就连她生下的孩子，恐怕也很难养活。即便能养活，也会因为煞星之说，而被陛下厌弃。往后这整个后宫，都是娘娘您的天下了！一个孩子的生死，还不是在一瞬之间？”

“再给我爹爹和兄长递个信，让他们做得干净一点。”德妃似乎觉得躺得有些不舒服，锦缎下的送子枕，终究还是没有当初哥哥送她的那块番邦进贡的素玉称心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