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宴无好宴

她心知肚明，这所谓的菊花宴，实则暗藏汹涌，不知多少双眼睛正等着看她出丑。

“小姐，您瞧瞧这身如何？”

晓夭手中捧着一件珍珠白色的锦缎长裙，在屋内穿透薄纱的阳光照耀下，泛着柔和而内敛的光泽，显得既高贵又典雅。

晓夭小心翼翼地抱着锦裙，叹息一声，“这还是夫人的陪嫁，当年特意送给小姐您的，如今咱们能拿得出手的，也就只有这一件了。”

“只是……”晓夭的声音低了下去，“这件裙子咱们也穿过好几次了，若再穿它去菊花宴，只怕那些贵族小姐们，又要背地里嘲笑咱们了！奴婢再去找找看，或许还能翻出其他像样些的衣裳。”

“不必了。”苏锦芸语气平静，听不出喜怒，“把裙子拿过来，给我仔细看看。”

“是，小姐。”

晓夭依言将锦裙递到苏锦芸手中。苏锦芸指尖轻柔地拂过裙身的面料，触感细腻丝滑，确实是上好的料子，可见当初舅母也是花了心思挑选的。

看着自家小姐如此珍视这件衣裳，晓夭心里不由得泛起一丝不满，“小姐，您回侯府也有些日子了，可到现在连一件能撑场面的礼服都没有，那苏琴茵的衣裳却是一件接着一件，还对外宣称没有亏待您……”

“晓夭！”苏锦芸的声音略微提高。

晓夭意识到自己失言，立刻噤声认错，“对不起，小姐，奴婢多嘴了！”

苏锦芸并未责怪她，只是专注地看着手中的衣裳，“去，把针线拿来。”

“是，小姐。”

她取过金线，在裙摆和袖口处，细细密密地绣上了金丝菊花。菊花的花瓣只做点缀，并不喧宾夺主，使得整条裙子在保持素雅的同时，又增添了几分属于少女的娇俏与灵动。

晓夭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小姐，这样一改，感觉完全不一样了！您这手艺，真是太巧了！”

“诶，小姐，”晓夭语气中带着疑惑，“您以前不是对刺绣一窍不通吗？怎么现在绣得这般好了？”

那自然是因为上一世，她被困在那座冰冷的后宅之中，被那些无休止的流言蜚语所包围。一双眼睛，几乎要被密密麻麻的针线所刺瞎；十根手指，布满了细密的伤痕，这才换来了如今这看似精湛的绣技。

苏锦芸修长的食指轻轻点在唇边，朝晓夭俏皮地眨了眨眼睛，“秘密哦，这个秘密，只有你我二人知道。”

晓夭用力地点头，如同小鸡啄米一般，“小姐放心，就算我死了，也绝对不会把这个秘密说出去的！”

“去你的！”苏锦芸嗔怪道，“别胡说八道，快去把衣裳收拾好。”

“诶，奴婢这就去！”

第二日，太阳刚刚升起，金色的光芒透过树叶的缝隙，斑驳地洒在庭院之中。

院子里的丫鬟们已经开始忙碌地洒扫庭除，苏锦芸的房门外，响起了有节奏的敲门声。

咚咚咚！

屋内，苏锦芸翻了个身，还想再赖一会儿床，但门外的敲门声却执着地响个不停！

晓夭揉着惺忪的睡眼，趿拉着鞋子跑到外屋，打开了房门，“这么早，有什么事？”

“晓夭姑娘，这是夫人房里差人送来的。”丫鬟手里捧着一叠叠得整整齐齐的粉色和红色衣裳，“说是让大小姐在菊花宴的时候穿的。”

晓夭的眼神瞬间亮了起来，忙不迭地接过衣裳，“好，我知道了。”

她兴高采烈地折返回屋内，小心翼翼地将衣裳放在桌上，又瞧见自家小姐已经起身，连忙端来温水，服侍小姐梳洗。

“方才是什么人？”苏锦芸问道。

晓夭眉飞色舞地道：“是夫人房里的人，来给小姐送菊花宴要穿的衣裳。奴婢就说，夫人心里还是想着小姐的！”

梳洗完毕后，苏锦芸走到桌边，看着桌上摆放着的衣裳，示意晓夭将衣服打开。

衣裳的布料倒也还算过得去，只是那粉色的衣裳上，绣满了大朵大朵粉红色的桃花，显得既俗气又难看！

晓夭也看出了这衣服的不妥之处，“小姐，这衣裳是不是……稍微娇艳了些？”

“娇艳”这两个字，已经算是说得比较委婉的了。说得更难听些，那就是庸俗不堪，如果穿上这样一套衣服去参加菊花宴，定会被那些世家小姐们嘲笑得体无完肤！

“这一套衣裳，应该不是母亲送的。”苏锦芸语气淡淡。

她大概已经猜到，这应该是苏琴茵的伎俩。若是真的以母亲的名义送来，她就是再不喜欢，也要硬着头皮穿在身上了。

“那……”晓夭有些犹豫，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看着眼前这套俗艳的衣裳，苏锦芸忽然笑了起来，“明日，我就穿着他们送来的这套衣裳出门。你把我昨天准备好的那件衣裳收好，到了马车上，再偷偷换下来。”

晓夭恍然大悟，用力地点点头，“奴婢明白了，小姐。”

次日，一大早，侯府里要去参加菊花宴的众人，便都聚集在府门外等候。可左等右等，却始终不见苏锦芸的身影出现。

苏呈继有些不耐烦起来，语气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怒意，“她到底还有没有一点规矩！让我们这么多人都在府门外等她这么久！”

“大概是时候还早，姐姐还没来得及梳妆打扮吧。”苏琴茵在一旁装模作样地劝道，嘴角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都日上三竿了，还没收拾好？我看她是根本就没起床吧！”苏呈继毫不客气地说道。

苏琴茵心中暗自窃喜，恐怕苏锦芸是已经穿上了那身俗气的衣裳，连门都不好意思出了吧！

江睬也有些不悦，转头对身边的贴身丫鬟月华吩咐道：“你去大小姐的院子里催一催！”

“是，夫人。”

然而，月华刚走到府门口，却又立刻折返回来，脸上带着难以抑制的笑意，“夫人……大小姐来了。”

看着月华这憋不住笑的模样，江睬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你这是怎么了？没见过世面吗？”

她顺着月华的目光看去，只见苏锦芸带着晓夭，款款从府中走了出来。

苏锦芸穿着一身鲜艳的粉红色衣裙，脸上化着浓妆，红唇烈焰，眼影夸张，整个人看起来俗艳无比，让人觉得十分不舒服。

苏呈继看到苏锦芸的模样，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毫不留情地嘲讽道：“苏锦芸，你这是什么打扮？活像一个乡下来的土包子进城，把自己画得像个猴屁股一样！”

如愿以偿地看到苏锦芸穿上了她精心挑选的那身衣裳，还把自己打扮成了这副模样，苏琴茵得意地掩着唇瓣，笑得花枝乱颤。

江睬只觉得苏锦芸这副打扮实在太过丢人现眼，脸色也沉了下来，“你怎地打扮成了这副模样！你穿的又是什么衣裳！”

苏锦芸却露出一副无辜的表情，眨着无辜的大眼睛，“这不是母亲着人送给我的衣裳吗？女儿想着，这好歹也是母亲的一番心意，自然要穿出来才好。”

苏琴茵连忙岔开话题，“时候不早了，姐姐出来得有些晚，再不进宫，只怕陛下该怪罪了。”

时间的确不早了，江睬只能皱着眉头，不悦地对身边的月华道：“月华，把我的披风取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