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毒发时

夜已深，祠堂内一片寂静，唯有偶尔传来的风声，裹挟着几丝凉意，穿过破旧的窗棂，拂动着香案上的烛火，忽明忽暗。苏锦芸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她心知肚明，老夫人今夜之所以如此震怒，不过是借题发挥，而她，也乐得配合，顺水推舟，为自己争取一个进入祠堂的理由。

“知道了。”面对萧哲意味深长的话语，苏锦芸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语气平淡得仿佛在回应一句无关紧要的问候。

萧哲看着她波澜不惊的脸庞，心中却如同翻江倒海般，各种念头纷至沓来。他试图从苏锦芸的神情中捕捉到一丝破绽，想要确认她是否真的领会了自己话中的深意。

“你……”萧哲眉宇微蹙，正欲再次开口，想要更明确地提醒她，却被苏锦芸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

“对了，小将军既然来了，我正好有一件事要向你说明。”苏锦芸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向萧哲，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定。

“过些时日，漠口边关会出大乱子。”她语出惊人，仿佛在诉说着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话语中的内容却足以掀起轩然大波。

萧哲闻言一怔，脸上浮现出一丝不以为然的笑意，“过些时日的事情，苏小姐莫非还会掐指算不成？”他语气轻佻，显然对苏锦芸的话语并未放在心上，只当是闺阁女子 的戏言。

眼见萧哲对自己的话语嗤之以鼻，苏锦芸沉默了片刻，再次开口道：“小将军腹部曾经受过伤，就在腹脐下方，有一道三寸长的刀疤。”她的声音很轻，却如同惊雷般在萧哲耳边炸响。

萧哲原本还带着几分戏谑的神情瞬间凝固，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我腹部受过伤，这并非什么秘密，我身边的人都知道，只要有心人稍加打听，便能知晓此事。”他试图掩饰内心的震惊，语气依旧保持着表面的平静。

“那其他人可知道，当初伤了小将军的那把刀上，淬了剧毒，而且这毒，至今未曾彻底清除干净？”苏锦芸的声音依旧轻柔，但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般敲击着萧哲的心脏。

原本只是随意倚靠在窗边的萧哲，猛然站直了身子，他几步走到苏锦芸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将她看穿。“你是如何知晓的？！”他的声音低沉而充满压迫感，其中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

苏锦芸丝毫不惧地抬起头，脸上带着盈盈的笑意，迎上萧哲审视的目光。“我还知道，小将军身上的毒，每逢一月便会发作一次，每次都是在夜间，毒发之时，痛不欲生，只能依靠闭痛丹来勉强支撑。”她语气笃定，仿佛亲眼目睹过这一切。

萧哲的眼神变得越来越复杂，他死死地盯着苏锦芸，试图从她的表情中寻找出一丝破绽。他中毒未愈之事，只有他和一位绝对信任的郎中知晓，此事关系重大，一旦泄露，后果不堪设想！

一个身怀剧毒的将领，很容易被人抓住把柄，成为掣肘他的工具。这件事，绝不能让其他人知晓！萧哲的目光落在苏锦芸白皙纤细的脖颈上，在摇曳的烛光映照下，显得格外脆弱。

苏锦芸敏锐地察觉到萧哲眼神中的杀意，却依然面不改色，语气平静地说道：“现在，小将军可以相信我了吗？”

她的话音落下，祠堂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压抑得令人窒息。

良久，萧哲才缓缓开口，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你说，漠口会出何等乱子？”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听不出任何情绪。

“边关被破，漠口边境会连丢两座城池。”苏锦芸毫不犹豫地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悲悯。

“什么？！”

即便萧哲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听到苏锦芸如此确凿的预言，仍然感到震惊不已。边关失守，这绝非小事，一旦漠口失守，后果将不堪设想！

短暂的震惊过后，萧哲迅速恢复了冷静，他眼神锐利地盯着苏锦芸，语气带着一丝试探：“你就这般信任我，不怕我利用侯府之事做文章，以此来邀功请赏？”

苏锦芸闻言，莞尔一笑，眉眼弯弯，如同一弯新月。“如果可以的话，我求之不得。”她语气坦诚，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真实想法。

就在那一瞬间，萧哲忽然觉得，眼前的女子，深不可测，让他完全无法看透。她的一言一行，都充满了矛盾，让人捉摸不透。

“苏小姐倒是舍得大义灭亲。”萧哲语气玩味地说道，话语中带着一丝试探。

苏锦芸听出了萧哲话中的试探之意，只是淡淡一笑，语气平静地说道：“先国后家，此事我虽身为女子，却也懂得其中的利害。”她语气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萧哲看着苏锦芸的眼睛，眸色深沉，仿佛要将她看穿。“那我便先回去了。”他语气生硬地说道，似乎急于结束这场对话。

“等等。”

苏锦芸突然叫住了萧哲，“小将军，你刀伤中的毒，或许我能解。”她语气笃定，带着一丝自信。

萧哲闻言，猛然转身，眼神复杂地看向苏锦芸。“这毒无药可解，你说你能解？”他语气中带着一丝怀疑，但更多的，却是期待。

“能。”

苏锦芸坚定地点了点头，然后，她出乎意料地向前迈出一步，抬手就要去解萧哲的衣衫。“先让我瞧瞧你原先伤患之处。”她语气自然，仿佛在说着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眼见苏锦芸真的要动手解自己的衣服，萧哲的神情瞬间变得紧张起来！他手忙脚乱地后退了几步，身形略显狼狈，眼神也不敢看向苏锦芸的方向。“苏小姐！你……你竟然公然要看男子的身体，你可知晓男女大防！”他语气慌乱，完全没有了平日里的沉稳。

苏锦芸看着他窘迫的模样，脸上露出一丝戏谑的笑容。“哦？原来小将军还知道男女大防？”她故意拖长了声音，语气中充满了调侃。

“我还以为，小将军半夜三更，翻墙潜入我家祠堂，早就将那所谓的男女大防，抛到九霄云外了。”她毫不留情地揭穿了萧哲的伪装。

萧哲被她这句话噎得哑口无言，俊朗的脸庞涨得通红。他恼羞成怒地转身，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去。

苏锦芸站在他身后，忍不住抿唇偷笑。“我刚才说的是真的，你的毒，我真的能解，小将军真的不打算考虑一下？”她语气轻快地说道，带着一丝诱惑。

萧哲握着窗棂的手指猛然收紧，最终，他还是没有回头，一个漂亮的翻身，跃出了祠堂，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苏锦芸走到窗边，向外望去，早已不见萧哲的身影。她勾起嘴角，关上窗户，轻声说道：“这小将军，还真是不禁逗。”

在祠堂里待了一整夜，第二天一大早，祠堂外便传来开锁的声音。

苏锦芸连忙从地上爬起来，装模作样地跪在地上，摆出一副虔诚忏悔的模样。

吱呀——

沉重的祠堂大门被缓缓推开，一缕温暖的阳光，透过门缝，倾泻而入，落在冰冷的地面上。

苏老太君在苏琴茵的搀扶下，缓缓走进祠堂。

跟在后面的苏晏和江睬，脸色都十分难看。

柳氏一踏进祠堂，看到跪在地上的苏锦芸，便忍不住阴阳怪气地说道：“我还没见过哪家的大小姐，如此没有教养，竟然敢随意欺压奴仆！”

苏琴茵扶着老夫人，回头温柔地对柳氏说道：“婶婶，祖母罚姐姐跪了一夜祠堂，姐姐想必也已经知道错了。”她表面上是在为苏锦芸说话，实则却是在暗讽她犯了错。

苏呈继这个头脑简单的蠢货，听到苏琴茵“维护”苏锦芸的话语，立刻迫不及待地跳出来贬低她。“她这种心肠歹毒的女子！就应该不给她吃喝，让她在祠堂里跪上三天三夜，让她好好反省自己的过错！”

见苏锦芸跪在地上，一言不发，苏老太君这才缓缓开口问道：“在这里跪了一夜，可曾想明白什么？”她语气威严，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想明白了。”苏锦芸恭敬地回答道。

苏老太君满意地点了点头，语气缓和了几分。“起来回话。”

“是。”

苏锦芸依言站起身来，对着苏老太君行了一个标准的礼，然后缓缓说道：“祖母，孙女想明白了，我们是名门望族，对于犯了错的下人，应该好吃好喝的供着才是，孙女昨日实在是太冒失了。”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下人犯了错，为什么要好吃好喝地供着他们！你莫不是跪糊涂了！”江睬闻言，立刻呵斥道。

若是真的如此做了，传扬出去，京城里的达官贵人们，还不知道要如何嘲笑宁远侯府！

苏锦芸一脸不解地望向江睬，语气无辜地问道：“母亲，女儿昨日正是因为惩罚了院里的奴仆，才惹得祖母如此生气，罚女儿跪了祠堂，难道女儿今日又说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