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祠堂夜

“啪！啪！啪！”

刺耳的鞭笞声，如同地狱里恶鬼的低语，一下又一下，毫不留情地抽打在兰芍的皮肉之上。庄子上回来的野丫头，竟然敢真的对自己动手？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整个院子都笼罩在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之中。跪在地上的丫鬟小厮们，一个个噤若寒蝉，恨不得将脑袋埋进泥土里，生怕那无情的鞭子下一刻就落在自己身上。

纵然绿芜下手已经极有分寸，可三十鞭子下去，兰芍的后背依然绽放出朵朵触目惊心的血花，将衣衫染得通红。起初，她还能勉强发出几声凄厉的哀嚎，但随着鞭子一下下落下，她早已气若游丝，头无力地垂了下去，仿佛一朵被狂风摧残的娇花，随时都会凋零。

“够了。”

就在这令人胆战心惊的时刻，苏锦芸的声音，如同一道冰冷的月光，清清冷冷地洒落下来，“找个大夫好好医治，切莫留下什么病根才好。”

“是……是！大小姐！”

听到苏锦芸的命令，绿芜如蒙大赦，立刻扔掉了手中的鞭子，与其他丫鬟手忙脚乱地将奄奄一息的兰芍抬进了下人房里。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酉时刚过，晓夭正小心翼翼地帮苏锦芸卸下头上繁复的钗环，突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夜晚的宁静。

晓夭心怀忐忑地打开房门，只见苏老太君身边的红人——邹嬷嬷，正神色不善地站在门外。

邹嬷嬷见到晓夭，板着一张僵硬的老脸，语气生硬地问道：“你家大小姐呢！”

感受到邹嬷嬷来者不善，晓夭略带不安地回答道：“我家小姐已经歇下了，嬷嬷有何贵干？”

“老太君有请，请大小姐即刻前往前厅。”

晓夭面露难色，“都这个时辰了……”

邹嬷嬷闻言，三角眼猛地一瞪，语气更加严厉，“老太君说了，就算大小姐已经入睡，也要立刻将人带过去！不得有误！”

“可……”

还不等晓夭说完，苏锦芸已经走到了房门前，语气平静地说道：“邹嬷嬷，前面带路吧。”

晓夭见状，想要跟上去，却被苏锦芸拦住，只听她轻声说道：“你留在院子里即可。”

一路上，邹嬷嬷始终沉默不语，只是默默地在前方带路，将苏锦芸引到了苏府的前厅。

“老夫人，大小姐带到。”

苏老太君一见到苏锦芸，便立刻发难，语气严厉地呵斥道：“大胆！见到长辈，还不给我跪下！”

苏锦芸神情淡然地站在厅内，不卑不亢地反问道：“敢问祖母，孙女究竟犯了何错，要行此大礼？”

“你倒是好大的胆子！竟然敢私自用刑，随意打罚奴婢！是谁给你的权力！”

苏老太君见苏锦芸这般“冥顽不灵”，气得脸色铁青，猛地一拍身旁的红木桌子，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我们乃是诗书传家的清流人家！若是苛待奴婢的名声传扬出去！让我们整个侯府的脸面何存？！事到如今，你还不知错？！”

苏锦芸毫不退让，语气清冷地说道：“兰芍身为侯府的丫鬟，胆敢盗取主人家的珍贵药草，事后还矢口否认，拒不承认，孙女实在不知自己有何过错！”

“给我住口！休要在此强词夺理，满嘴的歪理邪说！我看你现在是仗着有了皇上赐婚的圣旨，就愈发的不将我这个祖母放在眼里，越发的不受管教了！”

苏老太君厉声呵斥道：“你那些药草，是我授意兰芍毁掉的！嫁入镇国公府，相夫教子才是你现在的头等大事！整日里不好好学习女红刺绣，却偏偏去鼓捣那些无用的破药草，将来嫁到镇国公府，只会给咱们整个侯府丢人现眼！”

果然如此！

苏锦芸闻言，心中不由冷笑一声，一切都如她所料，老太君果然是借着草药一事，想要借题发挥，给自己一个下马威！

她就是生怕自己高嫁镇国公府之后，心思野了，不知道回头帮衬娘家，所以才故意找茬，想要狠狠地敲打自己一番。

她抬眼看向高座之上的苏老太君，语气平静地反问道：“孙女不明白，侍弄药草又有何丢人的地方？”

苏老太君本就有意要借此机会敲打苏锦芸，让她明白自己的地位，如今听到她竟然还敢出言顶撞自己，更是怒火中烧，声色俱厉地斥责道：“你既然到现在还认识不到自己的错误，那就给我立刻去跪祠堂！好好反省思过！什么时候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什么时候才能从祠堂里出来！”

苏锦芸默默地走进祠堂，只见一排排冰冷的灵位整齐地排列着，地面上连一个蒲团都没有。

“大小姐，老太君说了，蒲团就不用了，让您直接跪在地上，跪得久了，身体自然会痛，痛了，您就知错了！”

说完，邹嬷嬷便转过身，毫不留情地离开了祠堂，并且从外面用一把沉重的铜锁将祠堂的大门紧紧锁住，以防止苏锦芸偷偷逃离。

祠堂内，只有几盏长明灯散发着微弱的光芒，将整个空间照得忽明忽暗，更显阴森可怖。苏锦芸也不客气，直接一屁股坐在冰冷的地上。

去他娘的跪祠堂！

苏锦芸百无聊赖地抬头看了一眼祠堂上方的牌位，这个鬼地方，她上一世也不知道来过多少回了。

在这里供奉着的，全都是苏家的列祖列宗，一个个可都是自己的老熟人了，在这里，她感觉和回到自己院子里也没什么区别。

她也不知道外面更夫敲了几更，只觉得困意如潮水般涌来，不知不觉间，便托着腮，昏昏欲睡起来。

“吱呀——”

突然，一阵寒风吹过，祠堂一侧的窗户猛地被吹开，露出外面漆黑如墨的夜色。

苏锦芸被这突如其来的响动惊醒，她立刻站起身，走到窗边，吃力地将窗户关好，正当她转身准备回到原地的时候，却又听到窗户再次被寒风吹开的声音。

她再次转过身，抬手想要将窗户关上，就在这时，她却意外地看到了一张令她意想不到的脸庞。

只见萧哲正靠在窗外，一双深邃的黑眸在祠堂内微弱烛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明亮。他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轻声问道：“苏小姐这是犯了什么错，竟然会被罚跪祠堂？”

苏锦芸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看着萧哲这副模样，不由觉得有些好笑，“堂堂镇国公府的萧小将军，平日里不是最注重自己的言行举止吗，怎么，今日竟然改行做梁上君子了？”

萧哲闻言，轻笑一声，他轻轻一撑窗框，便身轻如燕地从窗外跃进了祠堂内，“我听你身边的丫鬟说，你被罚进祠堂了，所以就想着过来瞧瞧，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既然萧小将军已经瞧过了，那现在可以走了吧。”苏锦芸毫不客气地说道。

萧哲仿佛根本没有听到苏锦芸的话一般，径自打量起祠堂内的环境，当他发现苏锦芸竟然连一个蒲团都没有，只能直接跪在冰冷的地面上时，眉头不由微微皱了一下。

“你就这样跪在这里？”

苏锦芸并不想将方才发生的事情如实相告，她转移话题，看向萧哲问道：“不知萧小将军今日深夜前来寻我，究竟有何要事？”

“你现在还未正式嫁入我萧家，就开始管起我的事情来了？”萧哲闻言，故意挑了挑眉，反问道。

苏锦芸弯了弯眼眸，露出了一个略带嘲讽的笑容，“小女子哪里敢管萧小将军的事情啊，萧小将军想多了。”

萧哲敏锐地察觉到了苏锦芸的窘迫，心中顿时明白，她今日必定是受了不小的委屈。

他还未开口安慰，就听得苏锦芸的声音再次响起。

苏锦芸语气淡淡地说道：“我还未正式嫁入你们镇国公府，萧小将军就要开始过问我的事情了？未免管的太宽了吧？”

萧哲：“……”

听到苏锦芸竟然将自己刚才说过的话原封不动地还了回来，萧哲不由感到有些语塞，但他同时也觉得，眼前的这个女子，似乎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更加有趣。

萧哲走到窗户边，倚靠着墙壁，没有继续刚才的话题，而是语气平静地说道：“我母亲已经决定了，明日便会亲自上门提亲。”

对此，苏锦芸倒是一点也不感到意外，她算了算日子，从皇上颁布赐婚圣旨到现在，也差不多该到镇国公府上门提亲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