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谁更横

才踏入永宁侯府的正厅，如同菜市场般喧嚣的吵闹声便震得苏锦芸耳膜嗡嗡作响。这声音，她再熟悉不过，正是那尖酸刻薄的谢休的大嫂，谢林氏的杰作。

只见她叉着腰，肥硕的身躯像一座移动的小山，挡在谢老夫人跟前，唾沫横飞地指着江睬的鼻子破口大骂：“这天底下，有哪个新娘子敢在大街上悔婚的？还敢对着婆家大呼小叫，简直是泼妇骂街！她苏锦芸不要脸，我们谢家还要脸呢！”

“侯府就是这样教养女儿的？没规矩，没教养，没良心，简直就是个十足的乡野村妇！我把话撂这儿，今天你们侯府要是不拿出一百万两白银，再陪送十间八间的旺铺，弥补我们谢家的精神损失费，我就赖在你们侯府不走了！”

“我就在你们侯府门口打地铺，逢人便说你们永宁侯府仗势欺人，让京城的老百姓们都好好看看，你们永宁侯府是有多么的不要脸！”谢林氏越说越激动，恨不得立刻把永宁侯府的脸皮扒下来，踩在脚底下。

这谢林氏在谢家，向来就是个难缠的主儿。虽说出身没落的小门小户，却仗着自己祖上出过几个有功之臣，打心眼里瞧不起谢家这等寒门子弟。偏偏谢休的哥哥谢青云又是个扶不上墙的烂泥，她更是变本加厉，成天在府里哭天抢地，作威作福。

想当初，谢老夫人病重的时候，她日日在床前咒骂，气得老夫人几次咳血，嚷嚷着要将她扫地出门。怎么今天，这恶婆媳倒是同仇敌忾，一起上阵了？苏锦芸心中疑惑，却也按兵不动，想看看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正厅里，战火已经升级。

江睬哪里受过这等污蔑，气得浑身发抖，连说话都结结巴巴起来。“侯府岂容得你这般信口雌黄？况且，苏锦芸是苏锦芸，她从小在乡下长大，回侯府不过短短几年，还不如在你们谢家待的时间长，她犯的错，凭什么要侯府承担？！”

她颤抖着手指，指着谢林氏的鼻子，胸口剧烈起伏，显然是被气得不轻。“你还有脸跑到侯府来要钱？我那不争气的女儿，还没过门，就把嫁妆抬进了谢府，为了给你们谢家那个病秧子老太婆治病，买了多少名贵的药材，花了多少银子，我还没跟你们算账呢，你们倒好，竟然敢跑到侯府来讹诈！”

“哎呦，我说亲家夫人，话可不能这么说……”谢林氏还想继续撒泼，却被谢老夫人一个凌厉的眼神给瞪了回去。“行了，我们今天是来好好解决问题的，不是来吵架的，闹得大家都下不来台，有意思吗？”

谢林氏悻悻地闭上了嘴，心里却暗自腹诽，老不死的，装什么好人！

等江睬的情绪稍微平复了一些，谢老夫人这才慢条斯理地瞥了一眼站在江睬身后，小声抽泣的苏琴茵，假惺惺地叹了口气，缓缓开口道：“亲家母，我这儿媳妇说话是粗俗了一些，可理儿不糙。不为别的，就为了你最疼爱的琴茵着想，你忍心为了一个不成器的女儿，耽误了琴茵的终身幸福吗？”

她轻咳一声，继续说道：“这次锦芸在街上闹成那样，确实让谢府颜面扫地，损失了不少钱财。不过呢，我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只要你们侯府赔偿之前置办婚礼的银两，再拿出一笔钱，重新举办一次盛大的婚礼，到时候由你们侯府出面，多邀请一些京城的高门大户来参加，也算是给琴茵撑撑场面。”

“这样一来，昨天的闹剧就一笔勾销，我依然允许苏锦芸和苏琴茵一起嫁进谢家。”谢老夫人轻描淡写地说完，仿佛施舍一般。

此话一出，整个正厅都安静了下来，仿佛时间都凝固了。

站在门口的晓夭，气得浑身颤抖，怒火中烧。“这老夫人也太不要脸了吧！想当初老夫人卧病在床，要不是小姐四处奔波，花钱出力，恐怕早就一命呜呼了。再说，这婚事原本就是从小姐的嫁妆里出的钱，我们还没让他们还钱呢，他们竟然还有脸跑到侯府来要补偿，简直是强盗逻辑！”

“平日里见她吃斋念佛，装得慈眉善目的，还以为她能怜惜小姐几分，没想到竟然是这般忘恩负义，狼心狗肺之人！”晓夭越说越气，恨不得冲上去，撕烂谢老夫人那张虚伪的面孔。

苏锦芸却丝毫没有感到惊讶，上一世的经历，让她太清楚这谢老夫人才是真正的笑面虎，佛口蛇心。

当初，她还傻乎乎地为了维护老夫人，几次三番与谢林氏发生冲突，殊不知人家根本就是婆媳一条心，谢林氏那些看似无理取闹的要求，不过是变相地表达老夫人的真实想法。

这两个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谢林氏负责撒泼耍赖，老夫人再出来装模作样地和稀泥，看似退让一步，实则步步紧逼，变相逼迫苏锦芸答应那些无理的要求。

过去三年，苏锦芸没少在这对恶婆媳手里吃亏。

苏老太君也瞬间反应过来，事情不对劲。“谢老夫人，这天底下，哪里有男方办婚事，要女方出钱的道理？”她锐利的目光，冷冷地盯着谢老夫人，语气带着警告。“况且，昨天京城的人都知道，锦芸还未过门，就已经当场退了亲事。说起来，这婚事本就作废，该退钱的，是你们谢府才是！”

苏老太君的话，字字珠玑，句句戳中谢老夫人的痛处。

一想到昨天在长街上闹出的丑事，谢老夫人心里就更加憎恨苏锦芸。

要不是苏锦芸在跨火盆的时候突然发难，事情也不会变得如此棘手。如果她能忍到进门拜天地，那这门婚事就板上钉钉，就算谢休想休妻，也得经过官府的批准，哪里还用她亲自上门要钱？

她嘴角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眼神意味深长地扫了苏琴茵一眼，阴阳怪气地说道：“老太君心疼孙女，为了护短，颠倒黑白，我也明白。只是呢，您可别忘了，琴茵小姐跟我们清絮的婚事，可是皇上亲自赐婚的，要是这婚事告吹，那可是公然抗旨啊！”

江睬脸色骤变，厉声喝道：“就算锦芸那逆女退婚，当场直接让谢休和琴茵完婚便是！明明是你们谢家自己取消了婚事，你还有脸拿这个来威胁侯府？简直是颠倒黑白，无耻至极！”

谢老夫人也撕下了伪装，脸色阴沉，语气刻薄。“夫人可别忘了，当初可是你们侯府主动配合，欺骗苏锦芸，背地里把苏琴茵抬成平妻。要是让苏琴茵过门当妾，哪里会有这些破事？”

“满京城的人都知道，苏琴茵的亲生父母是身份低贱的下人，这样的身份，怎么能当清絮的正妻？”谢老夫人也豁出去了，不再顾及颜面，直接拍板道：“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那我也就不用客气了。”

“苏锦芸过门当正妻，才允许苏琴茵过门，不然，真要论起抗旨不遵，那也是你们侯府先退的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