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 醋坛翻

将军像是没听见一般，依旧凝视着那似乎在神游的女帝。

她在想什么呢？

明明他就在眼前，阔别经年，纵然如今他已不是她的枕边人，也不该如此视若无睹吧？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与沉闷涌上心头，那感觉，既迷惘又无措，仿佛本该属于他的东西，在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抛弃下，正从触手可及，变为遥不可及。

明明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那原本就不是他所渴求的，但不知为何，心中却莫名有些慌乱。

他想，这或许只是男人的占有欲和多年习惯在作祟罢了。

曾经，她绝不会这样忽略他的存在，只要有他的身影在，即使隔着灯火阑珊，人潮涌动，她也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他，然后紧紧地抓住他的手，不让他独自离去。

她带着强势与肆意，闯入了他的眼帘，想要占据他心尖的一隅之地，久而久之，哪怕没有爱，也会有几分在意吧。

“陛下！”

一位大臣注意到女帝的心不在焉，高声提醒，声音大得在殿内都产生了回音，女帝猛然惊醒，直视前方，眉头微微皱起。

不巧，正好与江钰那还未收敛的目光撞在一起，他心头一悸，像是被什么重重地敲击了一下，掌心冒出些许热汗，然而女帝的眼神却是波澜不惊，轻飘飘地掠过他，落在了那咳嗽的大臣身上。

眸中闪过几分幸灾乐祸的笑意，着实有些欠揍。

语气却又无比认真关切。

“瞧你这着急的，朕又不是听不见。”只是偶尔会耳背一下，你都这么大年纪了，早该习惯了。

大臣似乎猜到了女帝那咽下去没说出口的几句话是什么，一阵气血翻涌，反而平静了下来。

接下来的述职进行得颇为顺利，直到女帝看着天色，开始时不时地暗示大臣们该回家用午膳了，大臣们却装聋作哑，硬是又拖了半个时辰，这才心满意足地相继离去。

女帝累得腰酸背痛，扭了扭脖子，从龙椅上起身，正欲往后殿走去，就听见身旁的女官轻咳一声，眼神示意她看向后方。

这才发现，原来还有一人未曾离去。

看着那注视着自己的男子，女帝眉梢轻挑。

“将军还有何事要与朕禀奏？”

抬手挥退剩余的宫女内监，只留下亲信女官候在不远处，免得孤男寡女的，被那些闲得发慌的人传出什么不好的流言蜚语，传到后宫那位耳中，可就要闹翻天了。

“尔玉，你清减了。”

他终究还是摘下了脸上的罗刹面具，不知出于何种心思，他自己也百思不得其解，但就是想让她看看他现在的模样。

女帝眸光微闪，转过身来，正对着他，隔着几层台阶，她神色淡漠地看着这位与记忆中相似，却又改变了许多的男子。

依旧是那张熟悉的脸庞，但无论是那斜飞入鬓的英挺剑眉，还是那棱角分明的清隽脸庞，都比曾经的他多了几分锋芒毕露，与以前那幽静深沉的模样，简直是天壤之别。

不过，这样也挺好，现如今他也算是得到了他想要的一切，少年时他所说的那些，被她禁锢的野心和抱负，终于得以释放。

心底那最后的一丝不甘也悄然消散，她彻底释怀，莞尔一笑，用打趣的语气对着这位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马的将军说道：“哪里瘦了？前些日子怀玉还跟朕抱怨，说最近他投喂得太多，让朕都长胖了不少。”

像是对着老友一般抱怨，那些陈年旧事的纷纷扰扰和隔阂芥蒂都被她抛之脑后，人生在世，总要活得自在糊涂一些，才不容易掉头发。

可她这般气量宽宏、脾气甚好，他却是如鲠在喉般难受，心中也愈发慌乱。

呼吸间更是有针扎似的刺痛感，他强撑着想要扬起的嘴角，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直到女帝已经走到了他的跟前，只剩下一两个台阶的距离，他看着她，眼尾不知何时微微泛红，眸光中充满了支离破碎。

从他那沙哑的嗓音中，传出的近乎幽怨的质问，更是让他自己都愣住了。

“怀玉是谁？”

他这话问的，即使是擅长揣摩人心，将帝王之术玩转得炉火纯青的轩辕尔玉，也不禁惊诧了片刻。

怪哉，好像她现在应该狡辩几句，或是露出心虚认错的样子，可她名正言顺地纳妃，关他何事？

嗯……莫不是常年征战沙场，脑子出了点问题？

还是他没有认清现状，以为自己仍是君后的身份？

不管怎样，这语气、态度，还有这话，着实不对劲！

“江将军的好奇心还挺重的，不过不应该啊，当初朕册封怀玉为皇贵君的时候，可是昭告了天下。”

见他脸色有些异样，女帝略作停顿，又好脾气地笑了笑，神情中透出几分故作的恍然与无辜。

“不过将军常年驻守边关，军营消息闭塞一些，也是情理之中。”

体贴地给了他一个台阶下，女帝眸中飞快地闪过一丝不耐，还未等被察觉，就被明朗的笑意所掩盖。

江钰低垂下眼睑，沉默不语，似乎不知该说些什么，又或是在思索着什么，只是看起来有些落寞。

不过，女帝并没有将多余的目光浪费在他身上，她正在想午膳要陪兰贵君吃些什么。

他定是又亲自下厨了吧。

她略微挪动脚步，正欲三言两语将他打发走，自己也好抓紧时间去用膳，就听见耳畔传来一声意味深长的轻笑。

江钰眼神有些说不出的阴翳，虽然转瞬即逝，但视线依旧极具攻击性地看着她，目光锐利得仿佛能洞穿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