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 笼中雀

“当真是高人风范！”

锦绣心中暗自赞叹，其实她也早就盘算着要向前辈好好学习一番。嘴角不由自主地扬起一抹好看的弧度，心情颇佳地从下人手中接过那封信。

信是黎棠妮写来的。前些日子，她接了女帝外派的任务，离开了京城，少说也要三个月才能回来。写信是为了和锦绣解释，并非有意躲避，可实际上，也的确是在躲人。

那人正是锦绣还俗追妻的二堂哥，赵简。

说起来，这事儿也少不了锦绣的“功劳”。当初黎棠妮失意难过时，她安慰得太过成功，以至于黎棠妮现在满脑子都是要做个为国为民的好官，还有继承她父亲丞相之位的雄心壮志。

至于嫁人？

不嫁！

实在不行，她就娶个没权没势、没有娘家，还乖巧好看，支持她做官的小夫婿回家做贤内助。

那也挺好，毕竟谁规定赚钱养家的只能是男人，貌美如花的只能是女人？

这话……咳咳……自然也是锦绣与她说的。

不过当时也是因为黎棠妮好马不吃回头草的决心实在是太坚定了，谁知道……当真是世事难料。

信中，黎棠妮抱怨她二堂哥太烦人，还用美色诱惑……咳咳……不可说，不可说。

总之，无论她们俩最后结果如何，锦绣是绝对不会承认她曾经那样安慰过黎棠妮的。

毕竟她二堂哥其实也挺小心眼，要是真让他知道她这么坑过他，那过不了多久，她说过的那些话就会被他添油加醋地传到陆阚采的耳朵里。

手指不受控制地轻微颤抖，锦绣小心翼翼地将快要满溢的茶杯放在唇边，轻轻抿了一口。

嗯，她一点也不慌。

大军班师回朝，已抵达宣武门外，而女帝却依旧被那磨人的小妖精缠绵在床榻之上。

寝殿外，内官焦躁不安地来回踱步，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不亲自出城迎接也就算了，若是连迎接百官的述职都不见，那可就真要闹出乱子了。

本来，陛下在民间的风评就褒贬不一，颇受争议，再加上一些冥顽不灵的守旧派在暗中虎视眈眈地窥视着帝位，如今这么一个笼络民心的绝佳机会，就算不刻意争取，也断然不能让百姓们失望啊。

要是被安上一个“色令智昏”的昏君头衔，那些个言官御史还不口诛笔伐，骂得唾沫横飞？

内官心中叹了口气，狠狠咬了咬牙，终于下定决心要去敲响殿门。就在这时，女帝那略带沙哑与慵懒的声音，从殿内传了出来。

“来人。”

内官顿时眼前一亮，果然，在陛下心中，还是朝政更为重要。

他连忙挥了挥手，早已等候在殿外的两排宫女在内官的示意下，鱼贯而入，她们动作麻利而迅速。女帝只来得及在还在沉睡中的宠妃脸颊上落下一个轻柔的吻，便迷迷糊糊地被众人簇拥上了辇轿，朝勤政殿的方向驶去。

在她离开后，那张被暖黄色光芒笼罩着的床榻上，原本应该沉睡的俊美男子，缓缓睁开了一双清明澄澈的眼睛，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神色复杂难辨，毫无半点睡意。

“贵君，您醒了。”

站在一旁的贴身侍从见他醒来，立刻开始着手安排他沐浴更衣。

女帝寝殿之后，仅仅隔着一条蜿蜒曲折的灯笼长廊，便是帝王专用的温泉宫，自从赵怀玉在此留宿的第一天起，这里便成了他经常光顾的地方。

虽然他也可以选择在寝殿的浴桶里沐浴，那样无疑会更加便捷，但他的内心深处，却始终萦绕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执拗。

以前他并未察觉，或者说是不愿意去想得那么明白。可就在昨日，当他得知那位打了胜仗归来的将军究竟是谁之后，他再也无法掩耳盗铃，自欺欺人地欺骗自己了。

能够享用帝王专用温泉宫这份殊荣的，除了他之外，便只有已故的先君后了。

而他之所以能够成为这个唯一的特例，能够宠冠后宫，所凭借的，不过是与先君后那张极其相似的脸庞罢了。

在朦胧的水雾之中，他的手指颤抖着，从自己的脸颊上重重划过。

锋利的指甲在细嫩的肌肤上留下了一道道深色的痕迹，几乎就要划破，渗出鲜红的血珠，他似乎是想要用这种方式来彻底毁掉这张与旁人极其相似的脸皮，他的眉眼之间，充满了难以言说的厌恶与落寞。

可是，当他的指腹无意间触碰到脖颈处那还隐隐作痛的吻痕时，泛红的眼尾，以及那双依旧残留着几分潋滟春色的眼眸之中，却缓缓地溢出了柔软而缱绻的情意。

早在初见她的第一眼起，他就已经明白，他彻底完了。

哪怕明知那是不被允许的，哪怕明知她并不爱他，却还是忍不住深深地沉沦在她那虚情假意的温柔之中，一日复一日，他作为一颗被安插在女帝身边的棋子，身心都遭受着极度的煎熬与挣扎。

好不容易，他终于抛却了所有，即便因此失去了续命的解药，未来的日子所剩无几，他也要坚定不移地选择她。可现在，那个人却要回来了。

凭什么？！

明明他费尽心思，才让她的眼中真正有了只属于他的身影，不再仅仅只依靠这张脸。

他紧紧地掐陷进手臂的软肉之中，青筋暴起，指尖泛着不正常的白色，他的眼神瞬间变得狠戾而冰冷，全然没有了往日那副温润如玉的模样。

他绝对不会将陛下拱手让给那个人的，哪怕在陛下的心中，先君后曾是她最为深爱的人。

但他也很清楚陛下的性格，既然当初她能够选择放手，让江钰假死离开，成全他的将军梦想，那么，几乎就没有什么可能性再让他回到那个位置。

除非，江钰他后悔了。

不过，他曾经那样地糟蹋过陛下的真心，还为了报复陛下，竟然与宫女苟且，那样一个愚蠢而肮脏的男人，以陛下的骄傲，再加上有他的存在，她是绝不会给他任何与陛下重归于好的机会的。

谁是谁的替身，最终还是要看陛下的心中现在有谁。他终究会取代江钰，占据陛下心中所有的位置。

回来了又怎样？

太晚了！

如今，他才是所有人眼中，陛下心尖上最重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