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弑君？

“主子！”

船舷之上，负责接应的黑衣人察觉到不对劲，纷纷抽出腰间佩剑，作势便要冲上前来。锦绣见状，迅速吞下一枚压制体内软筋散药性的丹丸，俯身捡起温行之先前丢弃的长剑，反手便将因药效发作而身形不稳的他挟持住。

“都给我退后，否则，我立刻杀了他！”

那些黑衣人显然并不相信锦绣这样一个看似柔弱的女子，真敢做出弑主之举，是以脚步虽缓，却仍不断向前逼近。锦绣见状，眼神一凛，毫不犹豫地将手中剑刃朝温行之的脖颈处逼近几分，瞬间便在他白皙的颈项之上，划出一道醒目的血痕。

“我说到做到，绝不虚言！”

眼见锦绣眼神中透着一股坚韧与冰冷，绝非虚张声势，那些黑衣人顿时面露犹豫，进退维谷。

只要再拖延片刻，等影子赶来便好了。

锦绣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然而，就在此时，一阵压抑而又癫狂的笑声，却突兀地响了起来。

那笑声自温行之喉咙深处发出，仿佛野兽般的低吼，连带着他的双肩都微微颤抖起来，显得诡异至极。

就在锦绣愣神之际，原本一直低垂着头的温行之，突然猛地抬起头，一把抓住她握剑的手腕，而后缓缓地转过头，面朝着她。

即便锋利的剑刃正横在他的脖颈之上，即便他抓住自己手腕的力道并不算重，以她的身手，完全可以轻易挣脱，但他却仿佛着了魔一般，不顾一切地紧抓不放。

剑刃锋利无比，不断地切割着他的脖颈，鲜血也随之汩汩涌出，那道血痕一点点地扩大，甚至几乎可以清晰地看到皮肉被划开的狰狞景象。

锦绣看着他那张因戾气翻涌而显得森寒可怖的脸庞，心底不由得咯噔一下，脸色也渐渐变得苍白起来。

然而，她也仅仅只是在那一瞬间被惊到而已，下一刻，锦绣便已紧紧地握住了手中的剑柄，眸光冷厉而又无情地向下压去。

既然他一心求死，那她便成全他！

可惜，温行之虽然此刻已然不惜性命，却也并不想就这样轻易地死去，更不想成全眼前这个女子，与旁人双宿双飞。

他死死地抓着锦绣握剑的那只手腕，明明身中剧毒，又濒临绝境，但所爆发出来的力量，却依旧让锦绣一时之间难以寸进。

双眉如剑，斜插入鬓，他那原本就显得病态而又狰狞的面目，刹那间变得忧郁而又悲情起来，散落在唇角的几缕发丝，沾染上一抹因咬唇而渗出的血迹，可谓是凄哀到了极致。

嗓音颤抖哽咽，带着一丝不敢置信，更夹杂着万分的痛心。

“赵锦绣，你当真……想要杀了我？”

锦绣没有丝毫的迟疑，她紧紧地盯着温行之的双眼，其中没有丝毫的触动与怜惜之色。

绝情得仿佛没有心肝一般。

“温行之，我为何……不想杀你？”

她甚至还故意反问他，言语如同无形的利刃，狠狠地刺入了他那颗还奢望着期待的心，将其伤得疮痍破碎。

“你要杀我……”他突然痴痴地笑了起来，像是好不容易恢复的一丝理智，再次崩断。

长长的睫毛轻轻颤抖着，眼眶中的泪光终于再也无法坚持，无声地滑落脸庞。他缓缓地低垂下那张苍白病态的面容，阴影落下，如同乌云遮蔽了明月一般，将他彻底地吞噬入了无底黑暗的深渊之中。

瞧着他这副泫然欲泣，没有半分英挺气概的脆弱模样，锦绣在意的，却是自己被他紧紧抓住的手腕。

他捏得太紧了，恐怕会留下指痕，若是被陆阚采瞧见了，可不好交代。

不过，既然影子还未追来，锦绣再不耐烦，也还是要与他周旋一二，尽量拖延时间才是。

思来想去，她也只能拿前世的那些伤痛，来扎这个男人的心了。

不是她狠心，而是实话实说而已。

“这般难过痛苦，又是为何？”她压低了声音，凑近他的耳畔，用一种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嗓音，一字一句地诛心道，“当年，我被你囚禁在别院之中，不慎落胎之时，你好像……都没有这般悲伤吧。”

她知道，那个还未出世的孩子，是他心底不可言说的痛，也曾是她哪怕是付出生命的代价，也要逃离他的契机。

好在，她早已放下了那段孽缘，倒是他，依旧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所以，这样的话对于他而言，也是最为残忍的。

“你知不知道，当时我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孩子，从我的身体里流掉，是什么样的感受？”她继续刺激着他，哪怕她的心中，也同样有着几分刺痛。

“那么多的血，我甚至以为我活不过那一晚，想着，也许就这样死了，其实也挺好的……”

“不，别说了，别再说了……”

温行之仿佛陷入了某种幻境之中一般，他佝偻着腰，仅仅只是依靠着抓住锦绣手腕的那只胳膊，死死地支撑着，才没有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他已经快要坚持不下去了。

然而，锦绣却并不打算就这么轻易地放过他。

她搀扶着他另一只垂落在身侧的胳膊，一字一句，清晰而又深刻地继续讲述着那段痛苦的过往，语气之中夹杂着一丝讽刺与快意。

“温行之，你知道我那个时候在想什么吗？我求诸天神佛，倘若有来生，再也不要与你相遇。可惜，苍天弄人，你我竟然都重生回归，不过，这又何尝不是一种惩罚与解脱呢？”

她笑着，嘴角微微勾起，眸光却闪烁着刀刃般凛冽的锋芒，令人胆寒。

“只要我记得前世的一切，就永远不会再与你破镜重圆，重归于好。只要你记得前世的一切，就永远不会获得新生，只能困陷其中，不得善终。”

锦绣的指甲隔着雪白的衣料，狠狠地掐入了他的胳膊肉中，她死死地制住他想要退缩的动作，逼迫他继续听下去。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他疯，她便比他更疯，在这场无可奈何的角逐之中，他注定是输家。

“爱我吧，温行之。”她温柔的语调，仿佛有片刻，重归了那年温馨美好的旧日时光，只是接下来的话语，却一点点地打破了他心底所残留的美好。

“只要你的心里还有我，只要我始终不肯原谅你，那么你这一世，就永远都只能求之不得，放之不下，无法解脱，难渡彼岸。”

她身披一件藕粉色的披风，仿佛一朵盛开在清澈池塘里的摇曳荷花，散落的青丝没有任何发簪的装饰，随着她弯腰的动作，垂落几缕在胸前，显得潋滟生色。

天空中细雨绵绵，打湿了她的睫毛，轻颤之间，仿佛隔了一层朦胧的水雾，美得灵动而又缥缈。

只是，她的眉头依旧轻轻地蹙着，除了厌恶眼前之人，还有就是温行之脖颈处的血腥味越来越重，她并不愿靠他太近，免得沾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