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地道来

嗓子干涩得厉害，像是沙漠中迷路的旅人，每呼吸一次都带着火辣辣的疼痛。锦绣不得不停顿了一下，润了润喉咙，才继续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这第二条路嘛，就是我了，而且还是主动送上门的那种。想必菖蒲先生您早就把我调查得底朝天了吧？我是社稷学府的学生，而且还是其中的佼佼者，自然也清楚学府会将千年灵芝作为这届五年大考的头名奖励。”

她顿了顿，目光如炬，紧紧盯着菖蒲的每一个细微表情。

“我不知道您要千年灵芝究竟是为何，但我知道一点就足够了。菖蒲先生，你我之间，各有所求。您想要什么，我想要什么，大家心知肚明，也并非是难事。合作一次，岂不是两全其美？”

说完，锦绣便缄默不语，静静观察着眼前老者的神色变化，不放过任何一丝一毫的蛛丝马迹。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寂静得连远处漏斗里水滴滴落的声音都清晰可闻。最终，还是菖蒲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他捻起一粒乌黑药丸，递到锦绣的唇边，眼神中带着一丝玩味，仿佛在欣赏猎物般饶有趣味地看着她。

“只要你服下它，我就答应与你合作。”

锦绣没有丝毫犹豫，张开樱桃小口，将那枚散发着苦涩气息的药丸吞咽了下去。

菖蒲的手指不经意间擦过她柔软的唇瓣，随后迅速收回，在宽大的袖口上仔细擦拭，仿佛碰到了什么污秽之物。他再次看向锦绣，少女正因为药丸的苦涩而微微皱着眉头，显得楚楚可怜。

片刻后，菖蒲拿起一旁的长嘴茶壶，亲自为她喂水，待锦绣解了渴，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探究。

“小小年纪，不仅胆识过人，还颇具生意人的精明头脑，真是让人好奇，你这些想法，到底是有所依据呢，还是真的只是胡乱猜测？”

距离近了，锦绣清晰地捕捉到菖蒲眼中那过于明亮的光芒，心中又升起了一丝新的猜测，但她并未急于问出口，只是笑着敷衍道：“一半一半吧。”

其实她也是从负责盯梢的人那里听来的，菖蒲对社稷学府的消息异常关注，甚至连一些微不足道的细节都不放过。

比如说，前世牧九疑得到千年灵芝后，如果没有菖蒲的医术辅助，也是无济于事的。而且，前世的他生活拮据，又怎么可能请得起大夫？

再者，如果暴露自己拥有千年灵芝，只会引来杀身之祸，他肯定守不住这珍贵的灵药。可偏偏前世作为温行之幕僚的牧九疑，他的母亲还健在。

当然，一开始她并没有想到这些，就像灯下黑一样忽略了过去。

直到那句“千年灵芝”从菖蒲口中说出来，她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冒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说白了，她就是在试探他，就像赌注押宝一样，她觉得胜算不大，但没想到竟然爆了个冷门。

真是意外之喜，真是幸运啊。

“既然不愿说，那就算了。你刚才服下的药丸可以加速你伤势的恢复，并不是什么毒药。我菖蒲向来不屑于做威胁人的事情，但这并不代表我就完全信任你。” 菖蒲话锋一转，语气变得严厉起来。

“如果你无法拿到千年灵芝，我也不会救你的母亲。只要我不愿意，即便你像这次一样挟持我的孙儿，也无济于事。反正又不是亲生的，大不了我再收养一个便是。”

锦绣听了他的话，并没有感到任何压力，反而将目光投向他身后，表情有些纠结。

“那个……菖蒲先生，您要不要先回头看看？”

菖蒲眉头紧锁，“怎么了？你又在搞什么鬼？”

他猛地回头，只见一个穿着药童服饰，看起来白白嫩嫩的十岁小童站在门口，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双手都捧不住。

“安儿，你……你怎么……”菖蒲慌了神，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过去安慰。

小男孩却后退了几步，眼神幽怨而难过。

“爷爷是坏蛋！我再也不要理你了！”

说完，便捂着脸，嚎啕大哭着跑开了。

锦绣看着这令人心疼的一幕，深深明白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的道理，尤其是深受其害的她，轻轻叹了口气。

“快去追吧，再晚可能就要闹离家出走了。”

然后，她就眼睁睁地看着这位七十多岁的老者健步如飞地追了出去。

‘老头子’身手还挺矫健的。

锦绣闭上眼睛，开始思索，菖蒲要那千年灵芝究竟是为了什么？可她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任何头绪，反倒是困意涌上心头。

就在她即将睡着的时候，突然听到一声细微的声响。

她猛地看向门口的方向，却空无一人。

听错了吗？

她打了个无声的哈欠，闭上眼睛，准备继续入眠。可那声响又出现了，这次更加明显。

她费力地挪动着视线，终于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距离她不远处的一块地砖松动了，紧接着，方圆半米之内的石砖都开始晃动。在锦绣的眼睛感到酸痛的时候，一只手从地底下探了出来。

这可把她吓了一跳。

大约半柱香的时间后，锦绣看着眼前灰头土脸，却低着头，满脸认错和虚心表情的男人，真是哭笑不得。

“二叔和哥哥们不让你进来，你就挖地道进来，陆阚采，你可真是能耐啊！”

她一时激动，牵扯到身上的伤口，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陆阚采见状，连忙蹲到床边，表情紧张至极。

“绣绣，你别生气，等我看过你之后，回去肯定会把地道补好的，你放心。”

这话非但没有安慰到锦绣，反而火上浇油。

“我不是在生你这个气！”

她刚想数落他几句，做事不要太过偏激，挖地道这种事情，也就他能干得出来！

可她既没有大声斥责他，也没有恶语相向，那泪珠子就像不要钱的金豆子一样，从他那水汪汪、湿漉漉的桃花眼中滚落下来。

泪水划过他那艳丽逼人的脸庞，他轻颤的嘴唇和苍白毫无血色的面容，以及那双手小心翼翼地扒拉着床沿的模样，时不时还哽咽一下。

锦绣瞬间什么也说不出来了，心也软得一塌糊涂。

就算他只是装模作样的时候，她都不忍心苛责他，更何况他现在这般真情流露的样子，她又怎么舍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