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小祖宗

此刻，洛阳赵府，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赶紧把锦儿小姐的闺房清扫出来，所有床上的用品，什么床单被褥的，统统换成崭新的，还有那些胭脂水粉，也一并备齐，记住，要买就买京城里最上等、最名贵的。”

“对了，再从京城那边请一位手艺精湛的厨子来，免得锦儿小姐吃不惯咱们洛阳的菜肴。哦，对了，锦儿小姐这次来主要是为了读书，把我前些日子好不容易才淘到的那块端砚，放到锦儿小姐的屋里去。”

“对了，就在窗边，移栽一棵金桂树在那儿，锦儿小姐最喜欢桂花的香味了。这门槛怎么修得这么高？万一绊倒我的锦儿小姐该怎么办？拆了，必须拆掉！”

一位身着锦袍，手拿书信的男人，乐得合不拢嘴，宛如一尊活生生的弥勒佛，忙前忙后地指挥着下人们。赵棣回到府里的时候，还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他那个出了名的吝啬老爹，今天竟然嚷嚷着要买最贵最好的东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不过很快，赵棣便把惊讶得张大的嘴巴合拢了。毕竟，能让他爹如此大动干戈，还亲切地称呼“锦儿”的，除了那位小祖宗，还能有谁？

啧啧，他得赶紧把这个消息告诉大哥、二哥、三哥、四哥，还有六弟和七弟，那位小祖宗要驾临赵府了。

“赵棣，你回来的正好，快过来，爹赏你五百两银子……”

“爹，你简直对我太好了！”

“拿着这些银子，去买些古玩字画回来，好好装饰一下你妹妹的房间。”

“……”呵呵，果然如此，他就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

八月时节，正值中秋佳节。

因为过了中秋，锦绣就要启程前往洛阳，赵父赵母心中万分不舍，整日都陪伴在女儿身边，寸步不离。锦绣好不容易找到一丝空闲，独自一人来到后花园的凉亭里透透气，却偏偏有人要来扰她清静。

“赵小姐。”

听到声音，锦绣微微皱起眉头，转过身来。

就在她前方不远处，身披一件雪白狐裘的付余安，正提着一盏精致的灯笼，缓缓地向她走来。

今晚的月色格外皎洁，清冷的银白色光辉洒在少年那宛如古画中雕琢出来的俊美脸庞上，更衬得他如美玉般温润无暇。

看到锦绣望向自己，付余安的眼神瞬间亮了起来，仿佛藏着星辰大海，嘴角也微微扬起一个温柔的弧度，连脚步都情不自禁地加快了许多。

真是烦人。

锦绣在心底轻啧一声，并没有停留在原地等着他走近，而是起身离开了凉亭，迎着他的方向走去。

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就在付余安想要抬起手打招呼的时候，锦绣却突然错开了半步，神色冷淡地与他擦肩而过。

那一刻，付余安心中充满了错愕和茫然，只觉得自己的心脏仿佛被什么沉重的物体狠狠地敲击了一下，不是疼痛，而是一种闷闷的，难以言喻的难受，甚至连呼吸都带上了一丝苦涩的味道。

他僵硬地握紧左手，缓缓地收了回来，脸上原本淡定优雅的笑容也变得有些难堪，微微颤动的睫毛，泄露了他心中难以掩饰的难过与失落。

为什么？

他紧紧地咬住自己的下唇，眼底深处涌动着极其不甘的戾气，提着灯笼的手背因为用力而青筋暴起。

他很想拉住她，问上一句，为什么就这么讨厌他，他到底做错了什么？

可是，他不敢。他有一种强烈的直觉，如果问出口，只会让她更加厌恶自己，对他避如蛇蝎。

“绣绣，我找你半天了，原来你在这儿啊？走走走，我带你去看赛龙舟，放天灯去。”

耳边传来一个近乎撒娇的男子声音，低沉而甜腻，让他下意识地感到排斥和厌恶。

他回过头，果然，在不远处的假山花树下，看到了正歪着头，对着锦绣笑得像只奸诈老狐狸一样的陆阚采。

他穿着一身明艳的红色宽袍，领口微微敞开，一头乌黑亮丽的头发只是用一根细细的流苏红绳随意地绑着，神色看起来依旧是那样的肆意妄为，放荡不羁。

可偏偏锦绣并不觉得他轻浮浪荡，反而还温柔地替他捏走了发间沾染的一片枯叶。

看着这样温馨的一幕，付余安只觉得无比刺眼，他抬起脚步，朝着他们走了过去。

陆阚采早就注意到了付余安，只是没有说破罢了。见他靠近，便抬起手，替锦绣轻轻地捋了捋鬓角边的碎发。

“乱了。”他笑着说道，一双桃花眼弯成了月牙儿，看起来慵懒而美艳，让人心跳加速。

锦绣回过神来，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抬起脚，轻轻地踢了一下他的膝盖。

“又是翻墙进来的？”

要是走正门，她爹和那些哥哥们绝对不会放他进来。不过，后墙那里不是养了几条凶猛的猎犬吗？

想到今天早上赵华年牵回来的那几只体型巨大的狼犬，锦绣微微皱了皱眉。

“你不会把那几只大狗都给打死了吧？”

“没有。”陆阚采赶紧否认，他可不想在自家小姑娘心中留下一个暴戾恣睢的负面形象。

“我给它们带了几根大骨头。”

锦绣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正要打趣他几句，便听到一阵脚步声踩在枯枝败叶上的声音。

她侧过头看去，见到正朝他们走来的付余安，眼中的温柔顿时冷却下来，变得冷淡疏离。

这个人，难道就一点眼力见儿都没有吗？

看到锦绣看向自己，付余安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我……”

“这么晚了，付公子怎么还有闲情逸致出来溜达？”陆阚采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话，脸上带着笑眯眯的表情，说出来的话语却充满了阴阳怪气的味道。

“这深更半夜的，要是你不小心在哪里摔上一跤，那可怎么办才好啊。就像上次一样，非要任性地跑到外面去吹风，结果倒好，原本都已经快要痊愈的伤势，又变得更加严重了。”

付余安微微低了低头，脸上看起来波澜不惊，甚至还带着一丝近乎和善的微笑。

“多谢陆公子关心了。”

他总是喜欢用这种让人一拳打在棉花上，很是无力的语气来激怒别人，但是这一次，陆阚采却没有如他所愿地恼羞成怒。

他模仿着付余安的语气和口吻，露出一副担忧的表情，摆了摆手说道：“这有什么好客气的，只是付公子还是快些回去好好休息吧，晚上风大，你这身子骨这么娇弱，可经不住着凉啊。”

“这伤啊，要是反反复复，没完没了的，受苦的可还是付公子你自己啊。”

说完，陆阚采轻笑一声，便拉着锦绣的手离开了，不再理会被假山阴影笼罩着的付余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