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孽缘

“赵明远，你这是作甚，安儿都快被你勒死了，还不快把手松开！”

一声嗔怪，打破了赵府门前的温馨气氛。赵母柳眉倒竖，嗔怪的目光落向自家夫君，随即扭着赵父的耳朵，便往府内走去，还不忘吩咐锦绣和赵华年好好安顿风尘仆仆的付余安。

“哎呦，夫人饶命，疼疼疼……”赵父疼的龇牙咧嘴，可看向妻子的目光依旧温柔似水，浓浓爱意宛若实质，仿佛能将人溺毙。

这便是人人艳羡的“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吧，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甜腻腻的味道，直叫人牙酸。

赵府的下人们对这习以为常，纷纷捂嘴偷笑，整个赵府都笼罩在一片轻松愉悦的氛围中。

自马车上下来的付余安，恰好将这一幕收入眼底，神色有一瞬间的怔愣，随即紧紧抿住了单薄的唇瓣，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他就好像一个始终生活在阴暗潮湿角落里的人，冷不丁瞧见了世间最美好的事物，可他下意识的反应不是心生向往，而是本能的抵触和排斥。

他早已习惯了黑暗，习惯了在黑暗中独自舔舐伤口，任何美好的事物，都可能会动摇他那颗早已麻木不仁的心，更何况，他向来讨厌一切无法掌控的事物。

那会让他感到烦躁，让他无法安心。

便在这时，他猝不及防撞入一双清冷的眸子，循着视线望过去，那少女对着他微微颔首，笑容温和雅致，宛若春日里悄然绽放的梨花，清新脱俗，不染一丝尘埃。

那样的美好，让他移不开眼。

锦绣只是淡淡地扫了他一眼，便迅速移开了视线，将安顿付余安的事情交给了自家兄长，自己则重新坐上了马车。

“去博古书肆。”

博古书肆乃是社稷学府名下的产业，可以在那里报名参加三试，从而获得入学考试的资格。

眼瞅着就要中秋了，锦绣想赶在入冬之前进入社稷学府，自然是越快越好。

“小姐，博古书肆到了。”

马车外传来红豆清脆的声音，锦绣却依旧沉浸在对那个预知梦的思索之中，虽然自那以后，她就再也没有做过类似的梦境，可心中那股挥之不去的不安感，却始终萦绕在心头。

这也是她想尽快进入社稷学府的原因之一，重活一世，未来的变数实在太多，她不能太过依赖前世的记忆。

她必须未雨绸缪，如果母亲当真提前病发，她也能提前在社稷学府做好万全准备，就算是不问自取，她也得想方设法将那株千年灵芝拿到手。

当然，这只是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才会采取的下下之策，如果可以的话，锦绣还是希望能通过自己的努力，堂堂正正地赢得那株千年灵芝。

这样也能省去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哟，真是巧啊，这不是我们鼎鼎大名的赵家大小姐吗？”

耳边突然传来一道略带轻佻的娇笑声，锦绣不由得抬眸望去，只见一位身穿一袭芍药湘红衣裙的少女，正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眼底仿佛燃烧着熊熊的战斗意志。

原本已经迈出马车的脚步，不由得微微一顿，锦绣顿时感到一阵头疼。

真是冤家路窄啊，怎会在这里遇见她？

礼部尚书郭赢之女郭白浅，从小就争强好胜，无论做什么事情都喜欢与她一较高下，事事都想胜她一筹。

奈何天不遂人愿，郭白浅每次都略逊她一筹，长此以往，两人之间的梁子便越结越深，从小延续到大。

说来也是父辈之间的影响，郭白浅的父亲与锦绣的父亲乃是同届科举，如今又在朝为官，可郭父无论从官职还是俸禄上，都比赵父低那么一丢丢。

郭父心中自然是极度不甘心，当两家的女儿相继出生后，这份执念便潜移默化地影响了郭白浅，而郭白浅也完美继承了父亲争强好胜的心态。

总之，要是让她知道自己是来报名三试的，估计也会立马跟着报名。

“好巧。”

锦绣只是象征性地点了点头，便准备绕过她，往博古书肆里面走去，压根不打算与她多费口舌，免得被她像牛皮糖一样黏上。

但即便锦绣表现得再怎么冷淡疏离，郭白浅还是亦步亦趋地跟了上来。

锦绣无奈地停下脚步，扭头看向她，清冷的目光中带着一丝不悦，“你有事？”

“真是自作多情，我本来就要进去的好吗。”郭白浅故意挤开锦绣的肩膀，高傲地撇过头，趾高气昂地率先往博古书肆里面走去。

红豆实在看不过眼，当即便要上前理论，“你！”

却被锦绣抬手拦了下来。

“算了，随她去吧。”就郭白浅那性子，如果真的跟她争辩吵闹起来，反而正中她的下怀。

最好的办法，就是对她不闻不问，让她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才好。

果然，郭白浅原本闪闪发亮的眼神，因为锦绣的无视，瞬间黯淡了不少，脸上隐隐还露出一丝失望的神色。

三试的报名地点在五楼，一到四楼都是售卖和租赁书籍的地方，放眼望去，那环形的书架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册子书籍，还有卷轴竹简之类的古籍。

锦绣先是在一楼随意逛了逛，然后又去了二楼借了几本书细细读阅，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她又去了三楼，挑选了几本自己感兴趣的书籍。

她的性子向来如此，温吞而有耐心，可郭白浅却显得有些急躁起来，先是装作不小心撞到锦绣，后又明目张胆地抢夺锦绣想要购买的书籍，简直满脸都写着“快生气吧，快跟我吵一架”几个大字。

但锦绣就是不理她，始终置若罔闻，最后，郭白浅实在觉得无趣至极，便气冲冲地走了，锦绣这才慢悠悠地放下手中的书籍，往五楼走去。

报完名之后，交上一两银子的笔墨费，便可以立即参加三试中的文试。

这种最初的筛选过程并不难，一个时辰后，锦绣便将答卷递交了上去，而监考的老者当着她的面仔细批改完后，捋着花白的胡须，满意地点了点头，看向锦绣的目光中满是欣赏之色。

随即，他从身旁的桌子上拿起一枚红泥印章，盖在了答卷上，又从宽大的袖袍中拿出一块只有三分之一大小的玉佩，递给了锦绣。

“拿着这个，明日去城南三元马场，便能参加武试。”

锦绣双手接过那块玉佩，入手温润，并非什么珍贵的材质，但做工却极其精细，玉佩上雕刻着栩栩如生的祥云纹路，以及一个古朴的“武”字，绝不是轻易就能仿造的。

“多谢先生。”

锦绣将玉佩小心翼翼地收于袖中，转身准备离开，却在楼梯口猝不及防地看见了满脸似笑非笑的郭白浅。

“我就说哪里不对劲，你家在京城明明有好几处书坊，哪有放着自家生意不做，舍近求远，反倒跑来这博古书肆花钱的道理，果然，你另有目的，被我逮了个正着吧。”

锦绣：“……”怪我，实在是太富有了。

唉---

“郭白浅。”

“嗯？”郭白浅眉梢轻挑，略带得意地看向她。

“我不喜欢女子。”

“哈？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郭白浅顿时松开环抱于胸前的双手，怒气冲冲地走到锦绣面前，气势汹汹地质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