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琴断弦

琴音袅袅，余音绕梁，却在最激昂之处戛然而止。不知何时，琴声消散，取而代之的是船舱外丫鬟小厮们焦灼的呼喊与杂乱的脚步声，打破了这份宁静。

“有海匪！快，保护夫人小姐！”

一声声惊呼，如同利剑划破空气，让船上的气氛瞬间紧张到了极点。

付余安神色未变，俊美的脸上，依旧平静如水。他早就知晓这一带海域近来有海匪出没，但他心思深沉，将此事隐瞒不报，自有他的盘算。

他迅速穿戴整齐，走出船舱，目光急切地搜寻着锦绣的身影。最终，在船尾处，他看到了正准备登上小船逃生的几人。

一个家仆瞧见了他，立刻跑过来，不由分说地拉着他往小船方向走。在他看来，付余安身形瘦弱，又受了伤，留下来也帮不上什么忙，不如跟着锦绣她们这些女子家眷一同乘小船先行撤离。

“你就别争了，保护好你妹妹。”陆阚采一掌将赵华年送上了小船，英俊的面庞上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他转头看向锦绣，眼神中充满了担忧。

“别怕，就这几个小毛贼，我还不放在眼里。”他轻描淡写地说着，仿佛那些凶神恶煞的海匪，不过是跳梁小丑。

之所以安排小船送锦绣她们先走，也是为了避免那些毫无人性的海匪拿她们当人质，或是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锦绣心中明白，她们留下来只会成为累赘。她很冷静，也很清醒，那份超出常人的镇定自若，让付余安和陆阚采都不由得感到一丝异样。

“我信你，等回了京城，你要重新再送我一把琴。”锦绣语气轻柔，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定，所以，你一定要活着回来。

“好。”陆阚采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安心的笑容。他挥刀割断了绳索，目送着小船渐渐远去。

转身之际，他那张仿若玉面菩萨般的俊脸上，原本温柔似水的眼神，瞬间变得阴鸷寒凉。

一股凛冽的杀气自他周身弥漫开来，仿佛是从地狱深处走出的恶鬼一般。他手中长剑挥舞，寒光闪烁，一颗颗人头应声落地。

鲜血溅在他的脸上，宛如盛开的血色梅花，令人胆战心惊。但他却连眼皮都不眨一下，只是用冰冷的视线锁定下一个目标。

“你们吓到我家小姑娘了。”他语气森寒，仿佛来自九幽地狱，所以，都得死！

小船上，锦绣的目光不经意地落在了坐在角落里，正虚弱咳嗽的付余安身上。

当对方察觉到她的视线，并冲她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时，锦绣只是淡漠地撇过头，目光转向别处。她低垂着眼帘，让人看不清她眸底的情绪，但隐藏在平静之下的，却是一丝挥之不去的忧虑与复杂。

眼前的景象，从海匪出现的那一刻起，就与她昨晚所做的那个梦境如出一辙，分毫不差。

梦中，她们很快就会遇到一艘私船，船只的主人是一对夫妇，带着孩子说是要进京求医。他们表面上看起来温善和气，表示愿意收下银钱，顺道捎她们一程。可实际上，他们却是拐卖人口的人贩子。

这些人贩子早有预谋，故意等海匪出现，一方面是想伺机救下被锦绣她们抓住，打算送往大理寺审问的同伙，另一方面，也是盯上了锦绣一行人身上的钱财。

不过，在梦中，他们最终并没有得逞。锦绣敏锐地察觉到了他们的异常，提高了警惕，没有吃下那掺了药的饭菜。

在敌强我弱的情况下，锦绣提议擒贼先擒王。计划原本进行得很顺利，但赵华年却有些操之过急，差点酿成大祸。

幸好付余安在关键时刻替赵母挡了一刀，而陆阚采也及时赶到，救下了大家，总算是有惊无险。

“快看，那里有船！”

红豆眼尖地发现了正在朝她们靠近的船只，她激动地叫了起来，也唤回了锦绣飘远的思绪。锦绣抬眼望去，只见一艘船正快速向她们驶来。她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是万般防备。

这些人就是冲着她们来的。此刻若是让人驱使小船离开，反而会适得其反，更容易被他们追上。不如将计就计，先看看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还有，她也要借此机会确认一下，付余安为何会替她母亲挡刀。

他那样一个走一步看百步，心机深沉的人，没有理由会对不相熟的人以命相护，更不可能无缘无故地突然良心发现。

这其中，必定有什么算计。

若是受了伤，到了京城之后，她便不能立刻与他分道扬镳。以母亲的性子，十有八九会把他留在府邸，等他养好伤再让他离开。

锦绣眉头轻皱，心中有些不悦。她并不希望因为这件事，再跟付余安有什么牵扯。

“你们是何人？”船只靠近，一个中年男人站在船头，神情倨傲地打量着她们。他的问话，与梦境中分毫不差，还有那从锦绣身上掠过，若有似无的贪婪眼神，都印证了她的猜测。

锦绣抿了抿唇，装作一副受惊恐慌的样子，躲在红豆的身后，用红豆的身躯挡住自己。直到换乘了另一艘船，被安排在了一个相对封闭的船舱内，她才仿佛从惊吓中清醒过来一般。

等赵华年进来安抚她不要害怕时，锦绣用手指沾了杯中的茶水，在桌上缓缓地写下了一个个字。

赵华年的眼神从一开始的好笑、迟疑，慢慢变得严肃认真起来。

“别怕，我让母亲过来陪陪你。”他盯着桌上那“隔墙有耳”几个字，配合默契地说着话，先保护好赵母的安危。

等他离开后，锦绣故意装作茶水倒了的样子，让红豆擦干净桌子，不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赵母过来后，锦绣缠着她，说今晚要与她一同睡，将她留了下来，免得她落单。

船只的主人十分热情好客，晚膳的时候，让人送来了掺了药的饭菜。赵母没有胃口，未曾动筷，锦绣则假装吃了下去，唬走了暗中盯梢的人。

之后，她便让红豆关紧了门窗，并用东西堵住，以防万一。红豆是个不多话，只知道埋头苦干的丫鬟，锦绣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不需要解释，这也省了锦绣不少麻烦。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突然传来刀剑相击的声音。嘈杂的叫骂声与急促的脚步声，响彻船舱内外。有人大力踹门，却是隔着门板，都能感受到那血腥的气息。

赵母被吓坏了，身子绣绣发抖。但好在有锦绣在一旁安抚，她的情绪才渐渐平复下来。慢慢地，外面的声音渐渐消失了。

等门外再次传来动静的时候，是锦绣与哥哥提前约定好的暗号。

三重两轻的敲门声，表示没有被威胁，是安全的，一切都已经解决了。

推开船舱的门，锦绣看到了手臂受伤的赵华年，以及被他搀扶着，半边身子都靠在他身上的付余安。

付余安已经昏迷了过去，背上受了很严重的刀伤，鲜血染红了他的衣衫，看起来触目惊心，叫人胆颤心惊。

可越是如此，反而越是证实了锦绣的猜想。

果然，哪怕不能给她母亲挡刀，却还是算计到她哥哥身上了。

这份恩情，是怎么着也要她们赵家欠下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