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琴瑟鸣

仿佛真的未能领会陆阚采话语中的深意。

陆阚采再度被噎住，有些恼羞成怒，几乎是咬牙切齿地挤出几个字。

唯恐这二人再起争端，锦绣连忙将陆阚采拉走，至于付余安，就让他自生自灭好了。

目送着二人离去的背影，付余安静默地伫立原地，良久，他才将视线投向远处的江面，眼神深邃莫测，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

锦绣苦口婆心地与陆阚采进行了一番长谈，总算勉强原谅了他一半，至于剩下的那一半，则要看他接下来的表现了。于是，在接下来的日子里，陆阚采开始了费尽心思、百般讨好未来小媳妇的漫漫长路。

这日，锦绣刚刚醒来不久，陆阚采便神秘兮兮地让她蒙上双眼，然后小心翼翼地牵着她来到船头。

“好了。”

他温柔地解开蒙在她眼睛上的红色绸带，骤然映入眼帘的光芒有些刺眼，锦绣过了好一会儿才逐渐适应。

一张古琴静静地横放在矮几之上，锦绣惊喜地走上前去，用指尖轻轻拨动琴弦。

琴声悠扬绵长，余音绕梁，果然是一把难得的好琴。

“你是什么时候买的？”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只是随口一提，他便牢牢记在心里，而且行动如此迅速。

锦绣不由得开怀大笑起来。

小姑娘笑起来的模样真是明艳动人，再加上她今天难得穿了一身颜色鲜亮的湘红襦裙，更是衬得她肤白胜雪，娇艳不可方物。陆阚采只觉得一股热流从脖子直冲头顶，他慌忙用手背遮住自己的脸，心脏也如擂鼓般剧烈跳动。

她喜欢！她果然喜欢！

激动之下，他又开始变得口不择言，言不由衷起来。

“咳咳……就随便挑的，你要是看得上这把破琴，那就送你了，反正也不值几个钱。”

躲在船舱拐角处的赵夫人一把拽住自家那个正磨刀霍霍、准备冲出去的傻儿子，阻止他去打扰小两口。

待听到陆阚采那番不知所谓的话语后，表情顿时变得一言难尽。

而赵华年则是一副早已预料到的模样，冷笑一声，摆出了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嘴欠！”估计又要惹妹妹生气了。

正如赵华年所料，锦绣原本还沉浸在喜悦之中，但听到陆阚采这番话后，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缓缓将手指从琴弦上移开，抬起头，目光复杂地看向已经意识到自己说错话的陆阚采，对方此刻正紧张得浑身紧绷，仿佛下一秒就要冒出冷汗来。

看到他这副模样，锦绣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欲速则不达，凡事都需要循序渐进，慢慢来，不能操之过急。不过，她也因此发现了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

她想要纠正陆阚采那些不好的习惯，让他能够成为一个更好的人，但陆阚采似乎理解成了，按照她的喜好，变成一个处处都让她顺眼的人。

“……”

这样做真的是对的吗？

正在她沉思之际，陆阚采却不知何时凑到了她的身边，并且十分自然地扯了扯她的衣袖，像一只正在向主人撒娇讨好的小狗狗。

“绣绣，你生气了吗？”

“……没有。”看着他那副忐忑不安的模样，锦绣的心顿时软成了一滩水。

“没有生气。”她又重复了一遍，“我知道陆哥哥不是故意的。”

锦绣只有在心情好的时候才会亲昵地称呼他为陆哥哥，所以，她应该是真的没有生气。

陆阚采总算放下心来，他看着锦绣将手指搭上琴弦，开始酝酿情绪。

锦绣弹奏了一曲《凤求凰》。

但陆阚采对音律一窍不通，他只觉得琴声很好听，而弹琴的人也十分好看。

他规规矩矩地端坐在那里，姿态显得格外乖巧，目光一眨不眨地注视着他的小姑娘，眼神温柔而又缱绻。手上却还紧紧地抓着她的一缕衣摆，仿佛生怕她突然从他眼皮子底下消失不见似的。

躲在暗处偷窥的赵夫人听着悠扬的琴声，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然后不由分说地拖拽着那个双手紧紧扣住木桩、说什么也不肯离开的傻儿子离开了此处。

《凤求凰》可是她教给瑟儿的第一首曲子，还记得当时女儿曾对她说，等以后有了心上人，便弹给他听。

琴声渐渐飘远，在船舱内静静待着的付余安缓缓推开了狭小的窗户，他向身后刚刚进来的奴仆问道，“是谁在弹琴？”

奴仆笑着回答道，“小姐素来喜爱音律，这几日心情有些烦闷，陆公子便送了小姐一张古琴，听这声音，应该是小姐在弹奏。”

心情烦闷吗？

付余安想起那晚，虽然他当时并未睁开眼睛，但他却清楚地记得，那把冰冷的剪刀曾抵在他的脖颈之上。

是因为他吗？

毕竟，她想杀了他。

他微微垂下眼帘，眸中流露出几分阴鸷，搭在窗沿上的手指因为用力过度而有些泛白。

他始终无法理解，赵锦绣为什么要杀他。

明明在此之前，他们从未见过，而且，既然她想要杀他，直接放任他不管不就好了，为什么又要让大夫救回他的性命，然后再亲手来杀他？

这难道不是多此一举吗？

“公子，该重新上药了。”

身后传来奴仆的声音，付余安这才慢慢松开放在窗沿上的手，他转身走了过去。

在上药到一半的时候，他突然发现了什么，于是便让奴仆先行离开，剩下的部分由他自己来完成。

他用指腹轻轻摩挲着腰侧的梅花胎记，回忆着当时的触感，依旧是如此清晰，位置分明就在这里。

她似乎知道他这里有这样一块胎记。

实在是太奇怪了。

付余安很少遇到这样无论怎么思考也想不明白的情况，而更令他感到心惊的是，比起赵锦绣要杀他这件事，他更在意的竟然是她为何又选择了不杀他。

是害怕杀人，还是心慈手软？

又或者，她对他多少存有几分怜惜和不忍？

思绪有些杂乱，耳畔回荡着悠扬的琴声，分明是舒缓柔和的音调，可却让他感到压抑不住的烦躁。

《凤求凰》！《凤求凰》！她看了他的身子，竟然又对着别的男子弹奏《凤求凰》！

突然传来一阵刺痛，付余安低头看向腰间，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指因为用力过度，以至于原本已经愈合结痂的伤口再次崩裂开来，鲜血不断涌出。

可他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一般，反倒愣在了那里，像是震惊于自己竟然会产生这样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