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墙头喂

贴心小棉袄这会儿怕是漏了风，赵华年顿感五雷轰顶，心里哇凉哇凉的。
现在把自家这个胳膊肘往外拐的妹妹塞回娘胎里，重新回炉打造，还来得及吗？
锦绣这小妮子倒是自觉，见自家兄长如狼似虎一般恶狠狠地盯着她手里的糖炒栗子，立刻十分殷勤地剥好了一个，然后笑眯眯地递过去。
“哥哥也吃。”
“啪！”
回应她的，是脑门上清脆的一响，赵华年痛心疾首，恨铁不成钢地戳着她的脑袋。
“就知道吃！就知道吃！哪天姓陆的把你给叼走了，我看你还吃不吃！”
锦绣：“……”
这话说的，未免有些危言耸听了吧，陆阚采再怎么样，也不至于把她“叼走”吧？
见自家妹妹一副浑然不觉、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赵华年决定苦口婆心地教导自己这个年幼无知、心思单纯的傻妹妹。
“听哥哥一句劝，那个陆阚采，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听见没？把糖炒栗子丢了！以后他给你的任何东西，都坚决不能要！还有，你刚才是不是偷偷摸摸地给他什么东西了？”
由于角度问题，刚才赵华年并没有完全看清楚，只隐约瞧见自家妹妹好像递了什么东西过去。
一听兄长这语气，锦绣顿时怂了，她哪儿还敢承认自己给了陆阚采一块帕子？
要是说了，非得被自家老哥念叨死不可！
“没有啊，哥哥，您怎么突然来了？”锦绣立刻绽放出一个甜美温柔的笑容，如三月和煦的春风拂过脸庞，瞬间融化了赵华年心中所有的不满与怒气。
赵华年果然一如既往，轻而易举地就被转移了注意力。
“是舅母捎信来说你病了，父亲大人放心不下，所以特意差我过来看看。”
说着说着，他又忍不住怒火中烧，咬牙切齿地补充道：
“谁知道我一来，就看见陆阚采这小子在这儿欺负你！结果你还傻乎乎、没心没肺地收他的糖炒栗子！”
锦绣：“……”
要说赵华年对陆阚采之所以如此充满敌意，那可绝对不是空穴来风，而是有历史遗留问题的！
想当年，锦绣刚满月的时候，赵府大摆宴席，广邀各路亲朋好友前来庆祝。
当时年仅四岁的陆阚采，也不知道是偷偷摸摸地混进来的，还是光明正大地被人带来的，总之，他就那么出现在了宴席上。
而当时的赵华年，也才五岁而已，正处于那种无比渴望拥有一个妹妹的年纪。
好不容易盼来了这么一个软萌可爱的小妹妹，他简直是爱不释手，总是忍不住偷偷跑到婴儿床前，试图逗妹妹玩。
结果，那天真是“黄道吉日”，他兴冲冲地跑去“偷窥”妹妹的时候，却赫然发现，陆阚采那小子竟然也在那里！
更可恶的是，他竟然恬不知耻地在亲他妹妹娇嫩的小脸蛋！
赵华年当时就感觉自己脑袋“嗡”的一声，瞬间炸开了锅。
他自己都还没来得及亲过妹妹那吹弹可破的小脸蛋呢，竟然就被这该死的浑蛋小子给捷足先登了！
从那以后，赵华年便对陆阚采这个“登徒浪子”严防死守，在他幼小的心灵里，一直坚定地认为陆阚采是想要跟他抢妹妹！
结果，随着时光的流逝，一天天长大，赵华年也渐渐变得懂事明理起来，他这才慢慢意识到，陆阚采总是用各种各样的方式来引起他妹妹的注意，并不是单纯地想跟他抢妹妹那么简单。
而是无耻下流、卑鄙龌龊地觊觎他妹妹！
虽然说，他妹妹确实长得乖巧可爱，尤其是那一双懵懂无知、水汪汪的狐狸眼，简直能把人的心都给看软了。
但哪儿有把刚出生的婴儿，就当成自己未来媳妇儿来对待的？
而且，他自己当时也还是一个年仅四岁的稚嫩孩童啊！
由此可见，陆阚采此人，肯定是有什么大病在身！
“那个浑蛋玩意儿，长得跟个娘娘腔似的，妹妹，你要是总跟他一块儿玩，会被别人笑话的！”
直到一行人从佛寺离开，踏上归途，赵华年都还在喋喋不休地说教着，锦绣的耐心值已经濒临告罄。
可赵华年却仿佛完全没有察觉到妹妹的情绪变化，依旧滔滔不绝地说着：
“男子汉大丈夫啊，还是要谦逊温雅一点儿才好，就像咱们爹爹那样，温润如玉，谦谦君子。
像陆阚采那种，就知道欺负人，还总是满嘴脏话的臭小子，还是得少来往，免得被他给带坏了。”
听到这番话，锦绣的思绪不由得恍惚了一下。
她原本轻快雀跃的脚步微微一顿，嘴角原本上扬的弧度也悄然下降了几分，明亮的眼底更是浮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黯淡，仿佛笼罩上了一层淡淡的阴霾。
谦逊温雅吗？
她上辈子就是被“谦逊温雅”这四个字给蒙蔽了双眼啊！
前世，那个人就是靠着一副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模样，成功骗过了所有人，也让她对他一见倾心。
但最终，事实证明，他的笑容，他的亲切，他所表现出来的一切美好，全都是虚假的，都是精心伪装出来的假象！
赵华年见妹妹突然停下了脚步，脸色看起来也不是很好，心里顿时有些忐忑不安起来，他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话说得太重了，是不是不该说那些伤人的话。
可就在这时，他的眼角余光却瞥见正前方不远处的官道上，竟然出现了一个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影。
陆阚采那小子，正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的母亲身边，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把他的母亲逗得眉开眼笑，心情愉悦，简直是一副其乐融融的和谐画面。
“陆！阑！丞！”
赵华年只觉得身边刮过一阵疾风，定睛一看，原来是自己那位炸毛的老哥，已经气势汹汹地冲了上去。
紧接着，便是一阵激烈的争吵，两人谁也不肯退让，言语间充满了火药味。
没过多久，口头上的争执就迅速升级为了肢体冲突，两人扭打在一起，谁也不肯松手。
赵母见状，顿时急得焦头烂额，她费尽九牛二虎之力，试图将两个扭打在一起的少年分开，可无论她怎么劝说，怎么拉扯，都无济于事，两人就像是两头互不相让的蛮牛一般，谁也不肯退让半步，这可真是让她左右为难。
看着这记忆中无比熟悉的一幕，锦绣原本笼罩在眼底的阴霾，仿佛被阳光穿透的乌云一般，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温暖与柔情。
她轻轻提起裙摆，脸上带着明媚的笑容，迈开轻快的步伐，朝着不远处那两个扭打在一起的身影小跑过去，同时故意装出一副生气的模样，娇嗔地喊道：
“哥哥！你们在干什么啊？快别打了！”
听到锦绣的声音，原本纠缠在一起的两个少年，终于不情不愿地分开了。
但这份短暂的平静，仅仅只维持到他们回到赵府。
因为，陆阚采那个厚颜无耻的家伙，竟然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成功说服了赵母，让她同意自己在赵府暂住一日，明日再与他们一同启程返回京城。
赵华年得知这个消息后，顿时如遭雷击，整个人都懵了。
他顾不上其他，立刻跑到赵夫人的房间，试图劝说她改变主意。
“母亲，这陆阚采毕竟是个外男，您让他住在咱们府里，实在是多有不妥啊！”
赵夫人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神情显得十分淡然。
“年儿啊，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这都太和年间了，如今可是女帝当政，你怎么还这么迂腐古板呢？”
“我……”赵华年一时语塞，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再说了，又不是让他进内院，你担心什么？年儿啊，娘知道你跟陆将军家的那个儿子，从小就不对付，积怨已深。
但是，该有的礼节还是要有的，不能失了大家风范。
还有，今天在佛寺门口打架那件事，你平日里也不是这么冲动莽撞的人啊！怎么一遇到陆阚采那小子，就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了呢？”
“娘，我……”赵华年试图解释，却被赵夫人直接打断。
“更令为娘失望的是，打就打了，竟然还打输了！你都虚长他一岁，而且陆家那小子，又细胳膊细腿的，看起来弱不禁风的，身量也比你矮了半截，你怎么还能打输了呢？真是丢人！”
赵夫人出身于武学世家，她的娘家世代习武，人才辈出。
虽然她从小体弱多病，无法习武，但她的内心深处，却对武学充满了向往与渴望。
可惜的是，她偏偏喜欢上了一个只会舞文弄墨、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
因此，她只能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自己唯一的儿子身上。
可如今看来……
唉，算了，或许这就是命吧！
赵夫人有些意兴阑珊地挥了挥手。
“行了行了，你走吧，看见你就心烦！”
赵华年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精神恍惚的状态，他失魂落魄地从赵夫人的房间走了出来，仿佛受到了什么重大的打击一般，以至于他整夜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满脑子都是他娘亲对他的控诉和指责。
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烙饼，越想越觉得郁闷，心中充满了挫败感。
为了排解心中的苦闷，他企图去看看自己那个软萌可爱的妹妹，以此来治愈一下自己那颗被亲娘打击得千疮百孔的脆弱内心。
结果……
嗯？
那边那个鬼鬼祟祟、正在偷偷摸摸地翻墙的黑影子，又是个什么玩意儿？
只见陆阚采那个不要脸的家伙，此刻正鬼鬼祟祟地趴在墙头，对着墙内的某个方向，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又在做些什么。
仔细一看，他手里似乎还拿着什么东西，正在殷勤地投喂那个嘴馋的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