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章 帝王殇
类别:
古代言情
作者:
字数:2841更新时间:25/08/04 00:41:47
有肉,有菜,在冰冷的牢狱之中,这已经算得上是难得的恩赐了。
子镇顺望着桌上的饭菜,内心却涌起一股难以抑制的悲凉和愤怒。“当年我母亲蒙冤入狱时,可曾见过如此丰盛的菜肴?我阿姐临终之前,又何曾有机会品尝到一口肉的滋味?至于我,沦为人贩子手中的奴隶时,你可知我需要付出多少尊严和屈辱,才能勉强换来一个带着几丝肉末的包子?”
她的声音带着嘲讽,带着深深的恨意,眼前的燕废帝在她的控诉下,显得如此的苍白无力。她猛然起身,一把端起那盘肉包子,冷冷地说道:“既然你不屑于享用,那么以后就永远别再吃了。”
燕废帝沉默了许久,似乎在竭力压抑着内心的情绪,最终,他缓缓抬起头,声音低沉地说道:“难道你以为,朕就没有经历过你所说的那些苦难日子吗?”
他的思绪飘向了遥远的过去,那些被尘封的记忆如潮水般涌上心头,让他感到一阵窒息般的痛苦。他喃喃自语道:“年幼之时,朕与生母一同幽居冷宫,那时,我们也是饥寒交迫,食不果腹。”
“朕一直对阿姊心存感激,若非她的庇护,朕或许永远也无法逃离那冷宫的深渊。” 燕废帝的声音有些哽咽,他抬头,带着一丝期盼,一丝不安,问道:“你是不是觉得朕是一个忘恩负义,狼心狗肺之人?”
子镇顺漠然地凝视着他,她的眼神冰冷如霜,仿佛能够穿透人心。“难道这还有什么值得质疑的地方吗?”她反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嘲讽,一丝不屑。
“不,朕对阿姊是怀有真挚情意的!”燕废帝痛苦地闭上双眼,试图辩解着,“若非感念那段姐弟之情,朕又怎会留你在京城?又怎会册封你为公主?”这两个月来,身处冷宫之中,他时常回忆起过往的种种,那些不曾忘却的回忆,如同一把把锋利的刀刃,不断地刺痛着他的内心,让他愈发痛苦不堪。
他苦涩地笑了笑,望着子镇顺说道:“永安,人是会变的,一旦坐上了那个至高无上的位子,就不得不变得无情……”
子镇顺云淡风轻地扯动了一下嘴角,露出一抹讥讽的笑容。“并非是坐上那个位子就会变得无情,而是你本性就如此凉薄,只是在未曾上位之前,不敢轻易地撕下伪装罢了。”
燕废帝闻言,嗤笑一声,仿佛在嘲笑她的天真,嘲笑她的不谙世事。
他突然面色狰狞,如同癫狂一般地指着她,声嘶力竭地吼道:“你现在仗着自己是辅国公主,拥有着诸多特权,那是因为谢炎才刚刚登基,他还有利用得到你的地方!”
“等到他真正明白了高处不胜寒的道理,你们之间的关系迟早会在皇权利益的争斗中分崩离析,到那时,你未必就不会重蹈你母亲的覆辙!”燕废帝越说越激动,他的声音越来越尖锐,仿佛一只受伤的野兽在发出绝望的哀嚎。
话音落下,他竟然癫狂地笑了起来,那笑声中充满了怨恨,充满了不甘,也充满了对未来的恐惧。
他对子镇顺怀有愧疚,但更多的却是怨恨。
这一席话,既像是饱含深意的忠告,又像是一种恶毒的诅咒,在他的笑声中,显得格外刺耳。
子镇顺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她的眼神中没有任何的波动,仿佛在看着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你究竟要到何时才能明白,帝王的无情,是为了悲悯天下苍生,是将万物都放在心上,但却不能有所偏颇,有所袒护。”
“帝王的无情,是为了放弃一己之私欲,不能只信任一个人,更不能因为个人情感而徇私枉法,凡事都要以大局为重,以国家为先,以百姓为念,舍弃小爱,成就大爱。”
“这种无情,是为了天下万民的福祉,而非是你为了满足一己私欲而找寻的借口!”
“说到底,你根本就不懂何为真正的帝王之道!”子镇顺的声音铿锵有力,掷地有声,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锋利的剑,直刺燕废帝的心脏。
她突然将手中的肉包子重新放回了桌上,放在了燕废帝的面前。
她的心中突然改变了主意,她觉得燕废帝似乎真的没有继续活下去的必要了,还是让他吃完这顿饭,然后送他上路吧。
一刻钟后,子镇顺面无表情地走出了冷宫。
而燕废帝,也在半个时辰之后,毒发身亡,口吐鲜血,结束了他罪恶的一生。
曾经那些对他阿谀奉承的宫人,如今却视他如敝履,他们用一卷破旧的草席裹着这个曾经贵为九五之尊的男人,将他像垃圾一样地扔去了乱葬岗。
这,就是燕废帝最终的结局,一个可悲可叹的结局。
掖庭之内,阴暗潮湿,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闻的霉味。
一个身穿素色陈旧宫装的女人,正跪在冰冷而坚硬的石板路上,她的面容憔悴不堪,昔日精致的妆容早已被岁月的风霜所侵蚀,只留下一片黯淡的痕迹。她那纤细的手指紧紧地握着一个脏污的夜壶的把手,微微颤抖着,仿佛在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她的长发散乱地披在肩上,失去了往日的华丽与光泽,其中还夹杂着几根刺眼的银白色发丝,无情地诉说着岁月的流逝和命运的残酷。她的眼眸中,昔日的傲气与妩媚早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疲惫和绝望,仿佛一潭死水,没有任何的生机。
她那微微颤动的睫毛,像是在无声地诉说着她内心的痛苦与挣扎,她的呼吸急促而紊乱,仿佛在极力压抑着某种强烈的情绪。
突然,一个粗暴的声音打破了这压抑的寂静。
“你这贱婢,动作这么慢,是想偷懒耍滑吗?还真把自己当成高高在上的贵妃娘娘了?”一个身材臃肿,满脸横肉的掖庭管事,恶狠狠地朝着女人踹了一脚,他的脸上写满了不屑和厌恶。
沈黎微毫无防备,被这一脚踹得一个趔趄,手中的夜壶也脱手而出,“砰”的一声摔在地上,里面的秽物顿时四溅开来,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臭气味。
沈黎微被那一脚踹得不轻,身体狼狈地倾倒在地,险些脸面着地。她的身下,是那令人作呕的腥臭液体,让她感到一阵恶心,几乎要将隔夜饭都吐出来。她紧紧地闭着嘴唇,竭力压抑着内心的悲痛与屈辱,用尽全身的力气,虚弱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就在这时,子镇顺走进了掖庭,她正好瞧见了这极具冲击性的一幕,让她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沈黎微似乎感受到了什么,她缓缓抬起头,与子镇顺的目光猝不及防地对视在了一起,她的身体猛然一僵,仿佛被施了定身咒一般。仅仅一瞬间的对视,沈黎微便迅速地低下了头,不敢再与她对视。
掖庭管事转过身,当他看到来人是子镇顺时,立即换上了一副谄媚的笑脸,点头哈腰地迎了上去。“哎呦,我的公主殿下,您怎么亲自来了?您若是有什么事情要交代,直接派个人来跑一趟就是了,这掖庭乃是污秽之地,岂不是要脏了您的裙角?”
掖庭管事一句句讨好谄媚的话语,如同行云流水一般,从他的嘴里不停地冒出来,仿佛根本不需要经过大脑的思考。然而,子镇顺的目光却始终落在沈黎微的身上,丝毫没有理会掖庭管事的热情。
她看到沈黎微默默地从地上爬了起来,然后又开始继续劳作,她那瘦弱的身形,在寒风中摇曳,仿佛一朵即将凋零的花朵,虽然在努力地故作坚强,却依然显得楚楚可怜,惹人怜惜。
掖庭管事见子镇顺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沈黎微的身上,心中顿时了然。
虽然子镇顺并没有明文交代要掖庭管事刻意刁难沈黎微,但是,掖庭管事这段时间也多多少少听到了一些关于沈家和辅国公主之间的过节,于是便自作主张地开始刁难起沈黎微来。
何况在这不见天日的掖庭之中,掖庭管事自己也闲得发慌,每日正好需要找点乐子来打发时间。
“公主殿下,那个贱人平日里总是偷懒耍滑,最会装出一副柔弱可怜的样子来博取同情,您可千万别被她给骗了!她这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实际上干活却没多少,嫌这儿脏,嫌那儿臭的,真是欠打得很!可惜这掖庭里没有男人,要不然,哪里还轮得到她在这里装可怜呐!”
掖庭管事仿佛对沈黎微充满了愤恨一般,喋喋不休地吐槽着,他一边说着,一边偷偷地用眼角的余光瞥向子镇顺的脸色,见她神色平淡,似乎并没有任何的不悦,这才敢继续往下说。
他滔滔不绝地说了一大堆,甚至没有提到子镇顺与沈黎微之间的过节,只是一个劲儿地表达自己对沈黎微的强烈不满之情。
但是,该表达的,他又都已经表达得淋漓尽致了。
子镇顺从荷包里掏出一锭银子,递给了掖庭管事,语气冰冷地交代道:“别让她死了。”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让人不敢轻易违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