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3章 帝后局

“允。”

子镇顺瞧着他那副既别扭又故作镇定的模样，话锋一转，提到了他立后的事宜，“还有你立后的事情——”

谢炎闻言，龙颜上那勉强维持的淡定终于皲裂，语气中带着一丝不耐烦，抬眼与她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对上，“立后的事情，你也想插手？”他略微提高了声调，带着质问，“你未免管得太宽了吧？”

“我并非那个意思，”子镇顺神色未变，轻描淡写地解释道，“我只是觉得，你若是不想立后，可以拿义父大人作为挡箭牌。如今义父大人正率军在外征战，立后之事自然要等他凯旋归来再议。自古以来，婚姻大事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用这个理由，足以堵住那些言官的嘴。”

谢炎听罢，明白自己方才误会了她的意思，脸色稍霁，语气也缓和了几分。然而，还未等他开口，便听她话音一转，锋芒毕露——

“无论你是否立后，我都不会喜欢你。我们之间，是朋友，是盟友，是亲人，也可以是兄妹。”她顿了顿，语气平静而决绝，“但绝不可能成为夫妻。你我心知肚明，如果我对你有意，这么多年相伴，早就情根深种了。”

子镇顺冷静地陈述着，看到谢炎眉目低垂，她轻轻叹了口气，打破了这微妙的尴尬。

谢炎的心底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酸涩，同时又夹杂着几分沉重，“你误会了，刚才不过是李寿全那奴才胡乱揣测罢了。我谢炎，还远没有到非你不可的地步。”

子镇顺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她与谢炎之间的情谊，经过这么多年的相伴，早已根深蒂固，他在她心中占据着举足轻重的位置，是她珍视的朋友和家人。或许，在对方的心里，也是如此吧。

谢炎自幼便未曾对其他女子动过心，或许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会将目光长久地停留在她身上，误以为这种长久的陪伴就是爱情，误将这份深厚的友谊当成了男女之爱。

子镇顺轻轻地“嗯”了一声，随后忽而一笑，试图将这压抑的气氛冲散，“谢炎。”

谢炎闻声抬首，这两个月来，除了她和谢笺，再无人敢直呼他的名字。也正因如此，这一声连名带姓的呼唤，才显得弥足珍贵。

谢炎见她脸上露出久违的笑意，心底一直萦绕的烦闷突然一扫而空。他突然涌起一股强烈的冲动，他不想再继续嘴硬了，也不想再顾及那可笑的颜面，他不想再次失去坦白心意的机会。

“我喜欢你。”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至少目前为止，我就是非你不可。”

他突如其来的坦白，让子镇顺怔住了，脸上的笑意也渐渐敛去。

谢炎猛然从龙椅上起身，绕过御案，走到她身旁，一脸郑重其事，“你我携手，帝后同心，共创盛世，难道不好吗？”

子镇顺并未有所动作，从前他看向她的眼中，总是带着恣意与傲慢，但不知从何时起，他的眼神变了，眼底仿佛覆盖着一层不愿轻易示人的情愫。

她直截了当地看清了他的心意，也直白地拒绝了他的提议，“我不愿意。”

无论是嫁给谢炎，还是成为母仪天下的皇后，都不是她想要的选择。她不愿被困在这四方宫墙之内，就这样了此一生。

子镇顺如今正值二九年华，可回首过往的十八年，她却觉得既漫长又短暂。

说漫长，是因为她一直怀揣着复仇的火焰，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如何手刃仇敌，日日夜夜饱受煎熬，因此觉得，大仇未报的日子格外漫长难熬。

说短暂，是因为她仔细回想，却发现自己并未对这片国土山水留下什么深刻的印象。除了征战与复仇，她的记忆中似乎空无一物。她的人生，似乎缺少了一些色彩。

倘若年幼时，家中没有遭逢那场变故，她的人生又会是怎样的呢？

子镇顺想要出去看看这大好山河，她为了复仇，已经耗费了九年的光阴，而接下来的九年，她想为自己而活，过自由自在的生活。

此时，谢炎听到她的拒绝，虽然心中早有预料，但仍然执着地凝视着她，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因为萧齐阳？”

“不，”子镇顺摇了摇头，眸光坚定而认真，“为了我自己。”

谢炎闻言，沉默不语，只是默默地捏紧了手心。他勉强牵起一抹略带苦涩的笑容，仿佛很是洒脱，“好。”

既然她已经做出了选择，那么他也不会再继续纠缠。只是，在他这洒脱的笑容背后，究竟隐藏着几分心酸与怅然，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有一点你说的不对，”子镇顺凝视着他，语气坚定而有力，“虽然眼下谢氏已经夺得了天下，但我们仍然拥有一个共同的目标。”

谢炎有些不解地看着眼前的少女，此刻又听她轻轻一笑，声音很轻，却又认真无比——

“海晏河清，天下一统。”

听闻此言，谢炎顿时恍然大悟，脸上也浮现出更加灿烂的笑容。

子镇顺后退两步，做了一个标准的臣子之礼，“天下易主，或许会引发动乱，陛下还需勤勉努力，治理天下。这山河美景，我便先替你去看看。”

说完，她便快意地转身，毫不留恋地踏出了御书房。

谢炎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心中也充满了对太平盛世的憧憬。

他忽地心生羡慕，如果可以的话，他也想放下一切，周游天下，过上快意潇洒的生活。

……

冷宫内。

燕废帝独自一人呆在一间狭小潮湿的房间里，他曾无数次想要寻死，却始终没有勇气。他也曾想过干脆绝食而亡，可每当饿到最后，又总是忍不住动嘴。

此刻，他望着地上摆着的一盘青菜和一盘肉包，神色复杂，久久都未曾动筷。

门外。

子镇顺看着小太监将那扇破旧的木门缓缓打开，她只身一人走进了房间。

“吱嘎”一声，燕废帝只是微微抬了一下眼皮，当他看清来人是子镇顺时，才突然激动起来，语气中带着一丝难以置信，“你，你来做什么？”

燕废帝虽然已经褪去了龙袍，但身上依然穿着得体的衣物，并没有受到什么屈辱的对待。

子镇顺看到他这副模样，突然有些后悔来看他了。反正，她想要知道的事情，都已经知晓了，眼下也没什么想再从他嘴里了解的了。

子镇顺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转身便欲离开，却听身后传来燕废帝高声的叫喊——

“士可杀不可辱！要杀就杀，何必将朕关在这里折磨！”

他仿佛受到了极大的虐待一般，颇有胆色与威严地吼道。

但在子镇顺眼中，这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

子镇顺转过身，只见燕废帝神色微微闪烁，她不屑地冷笑一声，“折磨？”

子镇顺低下头，眼神在那盘肉包子上扫过，“对你来说，这就是折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