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章 岁岁,再见

类别:古代言情 作者:字数:3281更新时间:25/08/04 00:41:47

而此刻,高踞龙椅之上的楚德帝,宛如一尊失了魂的泥塑木雕,双目空洞地凝视着眼前这出荒诞至极的闹剧。或许,对他而言,这早已不是一场关乎皇权与阴谋的博弈,而是一场耗尽了他所有希望与生机的末路悲歌。

瘫软在地的萧皇后,早已承受不住这接踵而至的打击,昏厥了过去。往日里母仪天下的威严,此刻尽数化为乌有,只余下无助与脆弱。

一把闪着寒光的利刃,紧紧地抵在子镇顺那白皙如玉的脖颈侧。身后的子书扶暨,如同一个蛰伏已久的猎人,终于露出了他锋利的獠牙。他挟持着她,一步一步,缓缓地向御书房外退去。每一步,都像是踏在子镇顺的心尖之上,让她痛彻心扉。

“岁岁啊……”

幽暗的宫道上,子书扶暨的声音如同鬼魅一般,萦绕在子镇顺的耳畔。那语调,既带着一丝令人毛骨悚然的温柔,又仿佛夹杂着无尽的惋惜与留恋。

“你猜错了一点,陆赢……并非是哥哥为自己留下的退路。”他的语气轻柔,仿佛情人间的低语,却带着让人不寒而栗的冰冷。

“哥哥真正的退路……”他顿了顿,语气中带着一丝病态的迷恋,“一直都是你啊。”

……

那根泛着幽光的银针,那柄淬着剧毒的匕首,早在一切开始之前,就已经被悄无声息地准备好了。那是为了以防万一而准备的,而它们最终指向的目标,竟然是——子镇顺。

此刻,所有的疑点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子镇顺猛然想起,从踏入这阴谋漩涡的那一刻起,子书扶暨似乎总是若有似无地站在自己的身旁。她曾天真地以为那是兄长的关怀与守护,如今想来,却是何其的可笑与讽刺!那根本不是为了亲近和保护,而是为了——

能随时随刻,更方便地将她劫持,让她成为他手中的一枚棋子,一枚可以随时牺牲的弃子!

想通了这一切,子镇顺的嘴角,不由自主地扬起一抹凄凉的苦笑。

她笑自己竟然会如此愚蠢,竟然会相信一个她时而觉得无比陌生的人,一个连自己的生母都能毫不犹豫地摒弃的人,一个曾经将她无情抛弃的人!

子书扶暨挟持着她,一步步地跨过御书房那高高的门槛,站在了廊下。夜风呼啸,吹动着她的衣袂,也吹散了她心中最后一丝侥幸与幻想。

映入眼帘的,是对面黑压压一片,如临大敌的数万大军。

纵然此刻太后还未被“请”来,可子书扶暨手下的那些乌合之众,那些所谓的“叛军”,早已在谢氏大军的威慑之下土崩瓦解。他们纷纷丢下手中的武器,跪地投降,不再为这个穷途末路的皇子卖命。

唯有他自己手下的几百亲卫,那些被他从小培养起来的死士,依旧忠心耿耿地守护在他的身旁。不论血脉,不论事实,他们都誓死效忠于他。

“放开她!”

谢炎声色俱厉地怒吼道。他紧紧地攥着手中的弓箭,试图瞄准那个挟持着子镇顺的罪魁祸首。

可是,无论他如何聚精会神,无论他如何调整角度,子书扶暨都仿佛能提前预判他的动作一般,不停地晃动着身形,连带着子镇顺也在不停地移动。

谢炎尝试了好几次,却始终不敢贸然射出。他深知,一旦失手,等待子镇顺的,将是万劫不复的深渊。终于,他带着一丝绝望,缓缓地放下了手中的弓箭,咬牙切齿地质问道:“你当真执迷不悟,不肯投降?!”

子书扶暨仰天长笑,那笑声中充满了疯狂与不甘。他高声喊道:“尔等贼子,速速退出燕京!孤便放她一条生路!”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皇宫中回荡,显得格外刺耳。

还不等谢炎做出回应,子镇顺便发出了一声轻蔑的冷笑。她自嘲般地缓缓开口,声音中充满了无力与悲哀:“我哪有那么重要?连哥哥为了自己苟延残喘,都能够毫不犹豫地对我举起屠刀。谢氏……又何必为了我,放弃这唾手可得的江山?”

她久违地喊了一声“哥哥”,那声音中充满了失望与哀伤。然而,这一声呼唤,终究还是无法唤醒子书扶暨那早已被权力与欲望吞噬的良知。

于是,在所有人都猝不及防的情况下,子镇顺轻轻地倾身,故意将自己那脆弱的颈项,送向了那冰冷而锋利的刀锋。

子书扶暨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他那原本紧握着匕首的手臂,也不自觉地颤抖了一下。他连忙将刀尖从她那吹弹可破的肌肤上移开半寸,语气中带着一丝慌乱与恼怒:“别动!”

他还要拿她当人质,利用她来威胁谢氏,为自己争取一线生机。他自然不能让她真的出事,至少不能让她现在就死。

“你当然重要。”子书扶暨的目光,阴冷地扫过对面神情紧张的谢炎和萧齐阳。他的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弧度,语气中充满了威胁与得意:“他们……可舍不得让你死。”

谢炎紧紧地皱着眉头,他凝视着子书扶暨,试图从他的眼中找到一丝破绽。然而,他看到的,却只有无尽的疯狂与绝望。

“我们绝不会退出燕京。”谢炎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决绝。“但是,只要你放了她,我可以放你离开。我保证,绝不追究你今日所犯下的滔天罪行!”

子书扶暨左右环顾,看着自己身边仅剩的几百亲卫,他心里清楚,以自己目前的状况,根本不可能杀出重围,也不可能逃出生天。

他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选择了妥协。

“备马车。”他语气冰冷地下令道:“送我出城!”

闻言,谢炎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吩咐手下照做。

很快,一辆装饰奢华的马车便被准备妥当。子书扶暨依旧挟持着子镇顺,小心翼翼地上了马车。几百名亲卫紧紧地跟随在马车旁,护卫着他们的主子。

他冷声叮嘱谢炎,不许派人跟踪,否则他就会立刻杀了子镇顺。

谢炎答应了他的要求。

在得到保证之后,子书扶暨这才放下心来,命令车夫驾车。马车缓缓启动,沿着空旷的宫道,向着城门的方向疾驰而去。

黑夜里,车轮与石板路碰撞的声音,在宁静的夜空下显得异常响亮。那声音,仿佛死神的脚步,一步一步地逼近,让人感到恐惧与不安。

随着马车渐行渐远,那声音也开始渐渐变小,最终消失在无尽的黑暗之中。车灯摇曳生辉,在地面上留下一串模糊的光影,在黑夜中慢慢模糊,直至彻底消失不见。

谢炎正准备远远地跟上去,以确保子镇顺的安全。然而,就在这时,他却听到身边的副将焦急地说道:“世子,王爷有令,让您尽快拿到楚德帝的罪己诏!”

此刻,一旁的萧齐阳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担忧。他夺过一匹战马,翻身上马。骏马发出一声高亢的嘶鸣,随着萧齐阳的驱使,蹄声急促,如同一道离弦之箭,向着夜色中马车离去的方向飞驰而去。

见此情景,谢炎立刻调了几个谢氏亲卫,让他们紧紧地跟在萧齐阳的身后。而他自己,则翻身下马,带着沉重的心情,朝着御书房内的楚德帝走去。

另一边。

马车一路畅通无阻,顺利地出了宫门,又出了城门。

马车内,由于路途颠簸,子镇顺感到一阵阵的恶心。子书扶暨见她无力反抗,索性也懒得再伪装,直接收起了抵在她脖颈上的匕首。

她沉默不语,一言不发。子书扶暨却忍不住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你难道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他语气平静地问道,仿佛只是在与一个老朋友闲聊。

子镇顺只是冷淡地瞥了他一眼,轻轻地摇了摇头。她并不想与他多说一句话,因为她知道,从他的嘴里说出来的,多半都是谎言。

然而,就在这时,子书扶暨忽然低低地笑了一声,那笑声中充满了嘲讽与恶意。

“岁岁啊,我方才答应谢炎,只要到了城外,就会放了你。”他语气轻柔地说道,仿佛情人间的呢喃。“可是现在……我想反悔了。”

子镇顺鼻中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她用充满嘲讽的目光看着子书扶暨,冷冷地说道:“子书扶暨,如今你自己的真话与假话,你还能辨别得明白吗?”

子书扶暨感受到她话语中的讽刺,却并没有生气。他依旧带着淡淡的笑容,伸出手,为她将凌乱的碎发别于耳后。他的动作轻柔而缓慢,仿佛真的在对待一个自己珍爱的妹妹。

“我之前同你说的话,是真心的。”他语气平静地说道,仿佛在诉说着一个不容置疑的事实。“倘若我真的能够掌握天下的权柄,我定会竭尽所能,护你余生安乐,让你永远无忧无虑。”

“可是如今……”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惆怅与遗憾。“我最最疼爱的妹妹,却站在我的对立面,这真是让我感到很为难。”

他独自惆怅地感慨着,仿佛真的遭到了背叛,格外伤心一般。

子镇顺实在听不下去了。她厌恶地皱起眉头,语气冰冷地说道:“别再装了,我不想听。你的那些虚情假意,只会让我觉得恶心。”

马车突然撞过一个巨大的石坑,强烈的颠簸让子镇顺感到一阵反胃。她捂住胸口,努力压抑着想要呕吐的冲动。

“殿下,不好了!马车陷进去了!”驾车的亲卫惊慌失措地喊道。

听到这句话,子书扶暨脸上那虚伪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与阴狠。他毫不怜惜地提起子镇顺的衣领,像扔一件垃圾一样,将她拽下马车。

车厢门一开,他便毫不犹豫地将她朝着潮湿的泥地里扔去。

子镇顺重重地摔在地上,感觉全身的骨头都像是散了架一般。她身上穿着的那一袭鲜艳的红衣,此刻也沾满了污浊的泥土,变得脏兮兮的。她的脸上也满是泥污,狼狈不堪。她用尽自己微弱的力气,艰难地支撑着自己,想要从地上爬起来。

子书扶暨骑上了属下递来的战马。他虽然不擅长武艺,但他骑射却是不错,甚至连子镇顺骑马也是他亲自教导的。

此时,他气定神闲地坐在高高的马背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那个倒在泥地里的少女。他的眼神冰冷而无情,仿佛在看着一个与自己毫无关系的陌生人。

“那个听话的妹妹,早就已经死了。”他语气冰冷地说道,仿佛在宣判一个死刑。“现在的你,不愿意与我站在同一阵线,那么……也就没有留着你的必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