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章 龙凤惊

萧齐阳对她的反应却毫不在意，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仿佛只是在谈论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不过是些闲言碎语，无伤大雅。”

“我今日前来，实则想问你，何时起事？”

他突然敛去了那份漫不经心，神色变得严肃起来，眼神中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

子镇顺也缓缓合上手中的话本，起身将书房的门扉紧闭，示意萧齐阳落座。

萧齐阳将她的动作尽收眼底，却并未依言坐下，只是目光灼灼地凝视着她，仿佛要将她看穿一般。

“你很着急吗？”子镇顺反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玩味，“比我还急切？”

萧齐阳闻言，眼眸微微低垂，想到她即将与他人缔结婚约，心中便如同坠入了无底深渊，一股难以言喻的烦躁涌上心头。

他急吗？

他当然急。

原本他可以从容不迫，等待时机，可如今情势逼人，若再不行动，她就要成为别人的新娘了。

想到这里，萧齐阳微微颔首，语气低沉而坚定，“你与陆沉州，绝不能成婚。”

子镇顺依旧端坐在案几前，神色平静，“婚期定在三月之后，莫非你打算在短短三个月内，便要掀起滔天巨浪？”

“也并非完全不可能。”萧齐阳语气中透着一股强大的自信，他深知谢氏兵力雄厚，根本无需耗费过多时日。

子镇顺对此不置可否，她从谢炎那里得到的消息也与此不谋而合，计划确实将在近几个月内展开。

更何况，她还掌握着一个足以扭转乾坤的秘密，这无疑将大大提高计划的成功率。

然而，萧齐阳至今仍对陆沉州就是谢炎一事毫不知情，子镇顺也并不打算将真相告知于他。

谢炎的身份至关重要，知道的人越少，他便越安全。

从大局考虑，子镇顺认为此事还是暂时隐瞒为好。

此时的萧齐阳，并不知道子镇顺心中所想，他只是看到她陷入沉思，嘴角紧抿成一条直线，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重要的问题，“你在想些什么？”

子镇顺这才回过神来，语气中带着一丝忧虑，“我在想，若真的起事，该如何才能最大限度地减少伤亡。”

听到这话，萧齐阳几乎脱口而出，想要劝她不要心慈手软，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但看到她那认真而关切的神情，他又硬生生地将话咽了回去。

只见子镇顺从案几下取出一张完整的燕国地图，平铺在桌面上。

萧齐阳见状，也自然地走到她身旁，站定，与她拉近了距离。

子镇顺坐在红木椅上，修长的手指在地图上轻轻点过，指着燕国与谢氏交界的那条绵长边境线，“我还在想，你萧氏能为这次起事贡献多少力量？那日在营帐之中，你定然与我义父商议了许多吧。”

萧齐阳闻言，嘴角不易察觉地勾起一抹弧度，坦然道：“谢笺若想一路势如破竹，直捣燕京，唯有得到萧氏的鼎力相助，方能实现。”

说着，他那双修长如玉的手指也指向了子镇顺面前的地图，在一条条纵横交错的线路中，无形地勾勒出一条全新的路线，“边境城池众多，其中有一座名为雾山的小城，此城地理位置偏僻，与周边城市相隔甚远，谢氏军队若从此地经过，便可最大限度地避免被其他城市察觉。”

“雾山的总兵，正是我三叔。”

“穿过雾山之后，便会进入一段极为漫长的山路，虽然道路崎岖难行，但却是通往燕京的最近距离，下一站便是北啸郡，北啸郡的通判与副将都是我萧氏的旁支，届时我会让他们提前设下鸿门宴，待知府与总兵都丧失了抵抗能力，他们便可趁机夺取政权，再为谢氏大军敞开城门。”

“通过北啸郡，下一城……”

萧齐阳语气清冷地诉说着他的计划，子镇顺的视线也随着他手指的移动而不断转移，她这才发现，这条线路所经过的每一座城池，几乎都有萧氏的人在暗中掌控。

也正因如此，他才敢如此急切地策划起事，并且如此笃定，萧氏必能在这次行动中立下头功。

按照他的计划和路线，若是一切顺利，没有发生任何意外，至少在谢氏军队兵临燕京城下之前，几乎可以实现零伤亡。

然而，世事难料，意外总是难以避免地会发生，子镇顺忍不住问道：“若是，中间出现了阻碍呢？”

比如，鸿门宴未能顺利拿下知府和总兵，又比如，谢氏军队进城之时，被相邻的郡县察觉并上报，提前让燕京方面得知谢氏的进攻计划。

“若是遇到阻碍，”萧齐阳微微一顿，眼神温柔地注视着眼前的少女，但说出口的话却带着一丝冷酷，“那恐怕就只能死人了。”

子镇顺听后，陷入了沉默，她也深知伤亡是无法完全避免的，她所能做的，只是竭尽全力去减少伤亡罢了。

不过……

子镇顺突然想起了那道尘封已久的空头圣旨，那道她原本并不想轻易动用的圣旨。

因为那道圣旨，是她的外祖父在经过无数个不眠之夜的痛苦纠结之后，最终还是决定留给她母亲的保命符，皇帝向来对任何人都抱有深深的戒备之心，可最终，先帝还是选择留下了这道圣旨，这其中蕴含着一位父亲对女儿的深深的爱意。

若子镇顺以先帝的名义起事，那便意味着辜负了外祖父对她母亲的一片慈爱之心。

可她若是不动用这道圣旨，恐怕会造成更加惨重的伤亡。

子镇顺的纠结与沉默，落在萧齐阳的眼中，却误以为她是在为那些即将失去生命的将士而感到伤心难过。

萧齐阳向来不会怜惜那些无足轻重的小卒，只要能够达成目的，牺牲多少人，在他看来都只是一个数字而已。

自古以来，哪一个开国皇帝不是踏着无数人的尸骨才登上至高无上的宝座的？

然而，萧齐阳深知眼前之人与他截然不同，他也不敢用自己以往的想法去劝说她，只好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违心地安慰道：“不会有那么多意外发生的。”

“萧齐阳，”子镇顺抬起头，神色认真地看着他，“你是否能够找到嵇太后与郑阁老私通的证据？”

这句话的信息量实在太大，萧齐阳的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神色，情绪剧烈波动，“可以伪造。”

听到这话，子镇顺便知道他是误会自己想要通过捏造罪证来污蔑太后，连忙认真地解释道：“我并非要伪造证据，而是要找到他们真真切切的证据，他们之间确实存在着不正当的关系，如今坐在皇位上的那位，也并非先帝的亲生子嗣，他根本不是我的亲舅舅。”

仅仅依靠夏太医留下的那张语焉不详的遗书，是远远不够的，还不足以作为证明当今皇帝并非正统血脉的确凿证据。

子镇顺的神色不似作假，萧齐阳那略微有些波澜的情绪也渐渐平复下来，他语气平静地问道：“倘若我是你，恐怕根本等不到今日才起事。”

明知皇位之上坐着的是一个冒牌货，竟然还能任由其稳坐皇位十数年之久？

“我也是最近几日才得知真相的，”子镇顺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多年前的证据，现在想要找到，恐怕难如登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