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谁准你？

两人身形交错，宛如林间穿梭的飞鸟，瞬息之间便过了数招。子镇顺渐渐感到力不从心，招架不住，一个不慎，便落入了下风，双手被对方牢牢钳制。

谢炎的动作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将她的双手反剪在身后，形成一个环抱的姿势。子镇顺的身体被紧紧地禁锢在他的怀中，后背紧贴着男人坚实的胸膛，温热的呼吸带着淡淡的龙涎香，在她耳畔缓缓流淌，让她觉得有些不自在。

“身手倒是精进了些许。”

带着磁性的嗓音在耳边响起，谢炎轻笑一声，却没有立刻放开她的打算。

子镇顺紧蹙眉头，带着一丝愠怒，用略带命令的语气说道：“放开我！”

谢炎闻言，这才缓缓松开了擒住她的双手，语气带着几分探究，“你来这里做什么？”

“这句话，似乎应该由我来问你才对吧？”子镇顺毫不示弱地反问道，目光犀利地盯着他，“方才在屋顶上鬼鬼祟祟之人，是你吗？”

谢炎不置可否，深邃的眼眸望向摇篮中的婴孩，声音低沉而冷冽，“你打算怎么做？”

摇篮中的婴孩，小手无意识地抓着摇篮的边缘，肉嘟嘟的脚丫子轻轻踢动着，仿佛在用稚嫩的方式探索着这个新奇的世界。面对着眼前的两个陌生人，他的嘴角扬起一个天真烂漫的笑容，无忧无虑，纯真至极。

子镇顺心知，方才自己的举动，定然被谢炎尽收眼底。她神色平静地瞥了谢炎一眼，语气淡漠地问道：“你想说什么？”

“他……”谢炎抿了抿薄唇，话语中带着几分劝诫的意味，“终究只是一个孩子。”

他仿佛在告诫她，稚子无辜，不应该将仇恨倾泻在一个毫无反抗之力的婴儿身上。

谢炎这个人，素日里总是装出一副什么都不在乎的模样，在战场之上，更是杀伐果断，对敌人从不心慈手软。然而，在他的内心深处，却始终保留着一片柔软而善良的净土。

他善待麾下的将士，体恤受苦的百姓，每每取得胜利之后，都会亲自视察城池，尽心尽力地安置无家可归的流民。

而这一切，都离不开谢氏一族的悉心教导。在谢氏举起反旗之前，他们也是燕京之中鼎鼎有名的顶级门阀，曾经与萧氏、嵇氏并驾齐驱，三分天下。

像谢氏这样的世家望族，能够培养出谢笺、谢炎这般杰出的子孙，足以证明他们每一代都极其注重教育，并且对民生疾苦十分关心。

因此，与那些不食人间烟火的燕京世家公子相比，谢炎反而更像是一个出身寒门的将领，身上带着一股朴实和接地气。

“我并没有想要杀他。”子镇顺淡淡地说道，她只是看不惯这个小孩笑得如此开心，不想让他用如此纯真的笑容对着自己而已。

但她也绝非是什么慈悲心肠之人，“他现在还太小了，我会等他长大一些，再动手。”

平静的语气，却蕴含着令人胆寒的杀意。

谢炎沉默不语，房中几条生命的呼吸声，在这一刻显得格外清晰。

婴孩对于危险浑然不觉，口中吐着泡泡的声音，清晰地落入子镇顺的耳中，她越发觉得孩童并非全然无辜。

若是当真无辜，这个孩子此刻，便不会安然地住在她的房中，享受着原本不属于他自己的荣华富贵。

“不仅是这个孩子，还有沈家的所有人，我都不会轻易地让他们死去。”

子镇顺将摇篮中的小被子拿起，带着一丝嫌弃地将婴孩嘴角的口水泡泡抹去，那被子上留下了一片湿润的口水渍，她皱了皱眉，又将被子盖了回去，“真是脏死了。”

谢炎将她的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看在眼里，沉默片刻，从怀中掏出一个精致的荷包，递给子镇顺，“这是萧必行送给戚岁的。”

子镇顺接过荷包，将其打开，仔细地看了一眼，确认无误后，才抬眼看向谢炎，“这是戚岁给我的？她不会坑我吧？”

“她不敢。”谢炎语气笃定地说道。

子镇顺这才放心地将东西收下，随后，她抬起头，目光落在谢炎的身上，带着几分疑惑地问道：“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谢炎闻言，伸出脚，轻轻地踢了踢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女人，见对方没有任何反应，这才放下心来，语气随意地说道：“跟着陆玮来的。”

“子镇顺，这里是你小时候的卧房吗？”谢炎似乎是不经意地问道，随后便自顾自地在房中转悠起来，四处打量着。

子镇顺也不知道他是突然变得聪明了，还是从风如心那里听说了些什么。

她无意隐瞒他什么，也不在乎他知道多少。

反正她要做的事情，没有任何人能够阻止。

自从姐姐死掉的那天起，她就不再奢望有人能够理解自己，她的仇恨，终究只能由自己亲手去报。

就像方才，谢炎误以为她要对婴儿痛下杀手的时候，他所说的，是“他只是个孩子”，而并不是“你为何要杀他”？

在外人的眼中，这个孩子就只是个孩子，无论有什么样的原因，再深的仇恨都与孩子无关，孩子是无辜的。

以后，也会有很多很多人对她说，这个人是无辜的，那个人也是无辜的。

可真的无辜吗？

所有人都是无辜的，难道只有她才是该死的吗？

这条充满荆棘的复仇之路，还有她精心策划的复仇计划，她从一开始就没有指望能够得到任何人的认同。

在她心里，最首要的任务是复仇，第二才是帮助义父夺取天下。

谢炎和她不一样。

所以，这条路，从始至终，都不会有人能够陪伴她左右。

“你莫不是触景生情，想要哭了？”

谢炎带着诧异的声音传来，他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子镇顺的身前，微微低下头，眼神复杂地看着沉默不语的她。

子镇顺下意识地抬手擦了擦脸颊，这才意识到自己根本没有流泪。

倒是装柔弱装习惯了，还真以为自己要哭了。

“谢炎，你别总是试探我。”子镇顺皱着眉头，语气中带着不满。

“你想哭就哭吧。”他的语气竟有些别扭，听起来不太自然。

子镇顺无奈地叹了口气，“我的眼泪在萧齐阳面前都快要流干了，我现在真的不想哭。”

谢炎顿时语塞，噎了一下，才有些不自在地说道，“你……这会儿倒是毫不隐瞒了，你为何要哭给他看，难不成他喜欢泪人？”

两人在昏暗的屋内你一言我一语地拌着嘴，子镇顺仔细地听了听屋外的动静，没有听到一丝声响，便知道那两个负责看守的丫头，多半是已经睡死过去了。

她冷哼一声，带着几分嘲讽的意味说道，“谢炎，我发现自从我来到燕京之后，你越发地爱管着我了。”

她不喜欢这样。

不喜欢被人管束，更何况，她为什么要向他解释，她为什么要费尽心思地去勾引萧齐阳，又为什么要哭给萧齐阳看？

她本以为自己这样说，按照往常的惯例，谢炎一定会立刻矢口否认，然后没好气地说：谁要管你？我只是不想让你耽误了正事。

可今日的谢炎却像是吃了耗子药一般，处处都透着反常。

昏黑的房中，只能听到他沉默了片刻，而后，他的声音又轻又别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忐忑——

“我不能管你吗？”

在子镇顺诧异的目光朝他看去时，他却又立刻别开了脸，目光似乎是聚焦在了摇篮中的婴孩身上，让人难以捉摸。